破碎的城市（33）
（三十三）
以后，雪莲每天中午都会回来。晓南知道她这样很辛苦，坐公交要倒一次车，回家吃了饭连半个小时也休息不了就得走，像打仗一样，就对她说中午不用回来了，有我在放心吧。她就笑着回到：你还是病人呢！依旧雷打不动地往回赶。她虽然只能中午待半个小时，可是晓南知道雪莲主要是替他考虑，利用这半个小时时间为姐姐换下尿布，简单擦洗下身。那段时间，雪梅下不了床，总是在有意识情况下就大小便在床上了。
于是有一天晓南瞒着雪莲给她买了辆自行车，心想这样可以省去好多时间。
当雪莲看到崭新的自行车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反而一个劲埋怨晓南太浪费了，六七百买个自行车。
晓南笑着说：“六七百算什么啊！这是最便宜的，捷安特都在一千多呢。”
“行了行了，你就造吧。现在单位都这样了你还造，不懂得节省着花。”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我还不是心疼你嘛！”
雪莲一下子不出声了，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也没钱，这马上要过年了，你回家还要花钱，过了年你还得给家里准备下季度的钱，唉！”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总会过去的。雪莲，我想，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
雪莲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但是很快又暗淡下来：“你还是回去吧！一年就这么一次，你该好好陪陪家人。”
晓南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一会儿就骑车去上班，现在先吃饭。”
一说起钱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心里就非常沉重。晓南想，该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了，虽说这么大一个国企不会轻易倒闭，可是也说不准，近几年有多少比它规模资产大的企业都倒闭了。他不想等到那一天，虽说从心里还抱有幻想，希望企业效益好起来，可是问题是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人，面临很多事很多用钱的地方。他已经有了雪莲，以后还要结婚的，没钱又拿什么来娶她？
然而就在晓南还在这个事情上犹豫徘徊的时候，雪莲突然间就给他带回一颗重磅炸弹，一时间差点没把他炸晕......
雪梅病情没有恶化，她开始能够自己吃饭，虽然总是撒很多。她依旧不说话，但是自己可以下床、上厕所，她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一切都让晓南和雪莲感到欣喜。
看到雪梅在好转，晓南盘算着也该上班去了。可是他又想，这一走，雪梅怎么办呢？
大年二十三，晓南接到了弟弟晓北来的电话。他们兄弟俩平时很少联系，所以当晓南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哥，问你个事。”晓北说话总是急急的。他们俩长相性格很不一样，晓南属于比较柔和的那种，中等个，不胖但是也不瘦，皮肤偏白，单眼皮，喜欢安静。可是晓北却足足长到快一米九了，又瘦，就显得晃晃悠悠的。他和妹妹小妍皮肤都偏黑，是一种很健康的颜色。都是双眼皮大眼睛，喜欢运动喜欢热闹。晓南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变异，和他们格格不入。
“说吧，什么事？”
“你知道张氏集团吧？”
“知道，怎么了？”
“我应聘去了那里，哥，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晓北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晓南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晓北来了张氏集团？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哥，怎么了？张氏集团很难进的，我们班就我一个人通过了，你怎么了？我还有事，先不说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了，晓南还在愣愣的出神。他不想弟弟来这座城市，更不想他进入张氏集团，他要在张明华和许志超的公司做事，想想都别扭。
晓南闷闷地坐着想心事，有时候又想，其实自己和许志超他们有半毛钱关系啊，再说了，又不是自己进他们公司，操那么多心干嘛？不过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不舒服。
“扑通”一声，晓南连忙跳了起来。只见雪梅不知道为什么坐倒在床边。
他连忙过去把她抱起来，她太轻了，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堆轻飘飘的棉絮。
晓南把她放在床上，问道：“要上厕所吗？”
她呆滞地看了晓南一眼，突然结结巴巴说道：“上班，我，上班......”
晓南楞了一下，哦，雪梅开口说话了。他高兴地真想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雪莲。
只要开始说话，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令人高兴的，不过晓南还是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然是上班，她想上班？
中午做饭的时候，晓南正在切菜，感觉身后有人走动，他第一反应是雪莲回来了？就下意识去看墙上的挂钟，一回头，却发现雪梅站在身后。他不由吓了一跳，她光着脚轻手轻脚来到身后，想做什么呢？
晓南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雪梅时的眼神，痴迷而挑逗。他心跳在加快，她还是不正常啊，难道又犯病了？
晓南连忙说：“雪梅，你有事吗？光脚会着凉的，快去穿上鞋。”
“咯咯咯咯......”雪梅大声笑了起来，“你不喜欢我吗？”她慢慢向晓南走过来。
晓南一步步后退，身子已经退得靠住了厨房台面。“雪梅，你上床休息吧，你不要......”他简直是颤抖着在和她说话了。从他潜意识里，非常害怕雪梅犯病，尤其是她这种状况。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对她动用强制手段，否则会更加刺激她，可是除了退缩、劝慰，该怎么做？
晓南又看了一眼挂钟，才十二点。他现在是多么盼望雪莲快点出现啊！至少，在雪梅混沌的脑海里，还是非常信任自己妹妹的。
雪梅停止了笑声，她突然长叹一声，转身走了，径直走到床边，侧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晓南蹑手蹑脚走过去，俯身一看，她竟然闭着眼睡着了。她的呼吸很平稳，看样子不会有什么事。
晓南长出了一口气，坐下来想平静一下。他不由担忧起来，雪梅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好了，这才是开始，以后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呢？
正想着，门开了，雪莲回来了。
雪莲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快乐地跳着跑过来问东问西，而是安静地脱下外套，静静地走进卫生间。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过了好久才停止。
雪莲从卫生间出来，她看着晓南。晓南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就不忙说雪梅的事，问她怎么了？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我饿了，先吃饭吧。”
晓南这才想起菜还没有炒，连忙说：“等一下，很快的，很快就好。”
“算了，不要做了，一会儿喂我姐点粥就好了，我去买点吃吧。”
“也好，不过去饭馆现炒还没有我做的快，怕你来不及上班啊！”
雪莲看了晓南一眼，她的眼神闪闪烁烁。
“你究竟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晓南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板着她的肩膀着急地问。
“我不去上班了，我，我辞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