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女生
1.
我出生在一座十八线小城市,大概就比城乡结合部发达那么一点。
我现在已经很难去描述家乡是什么模样了,一是因为这几年家乡变化得快,旧模样和新面孔在脑中交织重叠,让我怀疑记忆的真实性。二是因为我现在很少回家,自从上大学后,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去都有种匆匆过客的感觉,仿佛我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但是,我上的那所小学的模样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很多次做梦的时候,梦里的背景都是那所小学,尽管在梦里我并不是个小学生。甚至有时候我回忆起我的高中生活,脑海中浮现出的高中教学楼也被不靠谱的记忆捏造成了小学教学楼的模样。
我在那所小学里待了六年,一到三年级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就像是男生小时候喜欢玩的弹珠,在名为懵懂无知的力量下,倏地一声就被弹过去了。
直到四年级,我遇见了她。
遇见这个词不太好,太浪漫主义了,但是我没读过什么书,实在想不到其他词了。
实际情况是,四年级上学期刚开始时,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一个女生。
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这很奇怪,明明她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那么深的痕迹,我居然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为了方便描写,我就临时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叫黎镜。
当时,我们是两列座位为一组,全班分为六组。黎镜的座位在我右边,和我隔着一个组。
如果你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会发现黎镜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为什么我要说"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这么奇怪的话呢?
因为黎镜漂亮的,只有左脸。
黎镜的右边脸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了。
当时的我们并不清楚这个刻意的掩饰意味着什么,出于小孩旺盛的好奇心和道德领域的一片空白,班里的男女生在下课后便将她团团围住,像是自然课上观察蝴蝶标本一样盯着黎镜的右边脸。
当时的我胆子很小,虽然也很好奇,但是对于陌生的异性,还是很怵的。只敢坐在座位上,伸长脖子,试图从攒动的人头中看出点名堂。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稍微再靠近点看的时候,人群中间传出一声惊呼。
接着就像石子落入水中产生的涟漪,惊呼声逐渐扩散,传到我这里时已经由惊讶的"啊!"变成了疑惑的"啊?"
之后我听见桌椅撞击的响声,黎镜站了起来,低着头。
人群在延迟了半秒后,迅速裂开一道缺口,黎镜便从这道缺口中安静地离去。
我对于这部分记忆非常地自信,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场景太过于奇怪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黎镜并没有像是电视电影中那样,飞快地夺门而出,而是"安静地离去"。
至今我再回忆起这个场景,心里会产生一种感觉,当时的黎镜像是一个幽灵,从我们身边飘了过去。
沉默在她飘出去后瞬间被打破,班里就像是元旦联欢般热闹非凡。
从其他人涨红着脸的兴奋描述下,我知晓了藏在黎镜长发下的秘密。
黎镜的右脸很可怕。
2.
写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之前编故事的时候没看出来。
或许因为是在叙述回忆,所以不自觉地放松了对于语言的精炼。
长篇累牍的废话确实不讨人喜欢,所以我在此先和每位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道个歉,不好意思了。
黎镜的右边脸上有着很严重的烧伤痕迹,起皱的皮肤和时隐时现的青筋显得特别狰狞。
以貌取人或许真的是人类的本能。
黎镜在班里从没说过话,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也是低着头沉默。
但是班里的同学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减轻对她的好奇和怪异的热情。
一到下课时间,就会有一群人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围成一个圈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一二年级时学校组织春游去动物园,大家站在猴山的笼子外也是如此。
刚开始,对于这个脸庞可怕的女孩,大家心里多少是有恐惧的。每当黎镜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会被吓到,集体后退,却又不肯散去,只是将围观的圈子拉得更大。
渐渐地,黎镜的沉默让我们意识到她并没有攻击性,大家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有些女生会半个身子缩在同伴后面憋着声音叫一句"丑八怪!"
男生就没那么怂了,他们手拉着手,缓缓地走上前去,对着黎镜的耳朵大喊着"丑八婆!",然后调转身子,扭头看着黎镜的反应,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这个剧情要是放在如今的漫画里,黎镜绝对会黑化暴走啥的,接着就是一出校园惨剧。
现实就比漫画无聊多了。
黎镜只是盯着她面前的桌面,低着脑袋,双唇抿紧,一言不发。
连一句反抗的怒吼都没有。
我不知道她每次低着头都在看些什么,她的桌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对,她的桌子上并不是空空如也,上面充满了涂鸦。
具体涂了些什么我没仔细看过,正如我所说,当时的我胆子很小,根本不敢靠近她的桌子。
我记得有次轮到我当值日生扫地,扫到黎镜的位置附近我就停住了。
黎镜的桌椅空间很大,因为她周围的人都将自己的桌椅拉远了。
当时我还注意到,水泥地面上有模糊的用粉笔画的印记,那些印记围着黎镜的桌椅画成一圈,在那个圈内只有黎镜一人。
我站在圈外,拿着扫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反正黎镜也不会向老师告状说我没打扫干净,而且就算我真的打扫干净了也没用,到了第二天早上,那个圈里又会充满各种各样的垃圾。
每天早上我都能看见黎镜拿着扫帚,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嗤笑中,清理着抽屉里和地面上的垃圾。
哦,对了,黎镜没有同桌。
她原本是有同桌的,但是那个女孩在黎镜来的第二天便擅自将桌椅向后移了一位,结果后面的位子由双人变成了三人,还把每组之间过道封死了。
班主任对于班里同学的种种做法,应该是有反应的,应该吧,我记得不清楚了。
不过就结果而言,什么都没变过。
其实我那时候一直都很疑惑,黎镜有没有和她父母说过她在班里的情况呢?
如果说了,她的父母难道没有任何反应吗?
在我一年级的时候,我也被班里个子比我高的同学欺负过,当我妈知道后立马就来到学校找老师,把那个同学教训了一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受过欺负,还和那个同学成为了朋友。
黎镜的父母为什么不来学校呢?
3.
当人们习惯了某件事之后,那件事就会被贴上"正常"的标签。
"正常",这个标签其实很可怕的,真的。
很多人没意识到,当他们认为某件事是"正常"的之后,无论那件事本质上多么荒谬都会被接受。
社会是黑暗的,所以把自己染黑是正常的。世界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接受并且顺从是正常的。
无所谓,无所谓,当你习惯了这一切,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甚至到了最后,反抗者会被贴上"不懂人情世故"的标签。
受害者就得老老实实闭着嘴,不要给大家惹麻烦。
黎镜就是这样。
黎镜桌椅周围那个用粉笔画成的圈子,最终还是消失了,同学们也不再刻意躲着她了,一切都变成了某种自然而然,某种约定俗成。
女生走过她的位置会吐口水,或是用手将她桌上的东西打到地上。
男生走过她的桌子会顺手推一下,或是用脚踢她的椅子。
每次轮流值日轮到她,班里就会变得格外的脏,同学们会冒着被老师骂的危险带各种零食过来吃。
最后值日名单上便没再出现过她的名字。
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绕操场跑两圈热热身。大家都会很默契地让黎镜先跑出去,然后再一个个地从她背后超过去,经过的时候用力拍她一下,看着她忍受疼痛的模样嬉笑不已。
我没拍过她,不是因为善良,纯粹是胆子小。
现在想来,当时在我心里也已经把她默认为怪物了吧。
过了一阵子,估计是老师也觉得太过分了,便采取了措施。
黎镜再也不用去上体育课了。
每到体育课,黎镜便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老师这个做法估计是怕我们再闹下去会惹出麻烦,谁知道弄巧成拙,发生了更大的麻烦。
4.
在某次体育课后,我们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那个尖叫声很吓人,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当时我正在喝可乐,被那声尖叫吓得手一抖,可乐全泼在衣服上了,回家后被我妈一顿好打。
尖叫声来自一个女生,她带来学校的一大盒彩色蜡笔不见了。
那天我们应该是有美术课的,美术课上老师会让我们自己带彩笔来涂颜色。在当时,一大盒72色的彩色蜡笔是个令人羡慕的宝贝,我曾经缠着妈妈要买,最后挨了几巴掌,只得到个36色的。
全班混乱了几秒钟,只有几秒钟,很短的时间。接着所有人,包括我,目光全部看向了黎镜的方向。
很意外的是,黎镜不在座位上。
其实在不在都无所谓,那个丢蜡笔的女生,就叫她小红吧。小红迅速冲到黎镜的桌椅旁,在她的抽屉里翻找着,没有。
小红粗暴地从抽屉里拉出黎镜的书包,一个陈旧的红色书包,打开包带,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丢,顿时课本笔记本各种散了架的纸张满天飞。
在某个瞬间,我感觉这种做法不太好,仅仅是不太好,但是我看了看班里的其他同学,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小红翻动书包的手,聚精会神。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我有点紧张,生怕小红真的在黎镜的书包里找到她的蜡笔。
我并不是担心黎镜,而是担心会发生争吵,我很怕争吵,那时的我很怂的。
小红没有找到她的蜡笔,却找到另一个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一本日记本。
说实话,我这么多年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黎镜要把日记本放在书包里带到学校?就她当时在班级里面临的情况而言,她的书包并不安全。
其实就算不发生这件蜡笔丢失的事情,有人翻她书包也是迟早会有的。
为什么呢?难道她要在学校写日记吗?
很自然地,小红翻开了日记本,周围的人立马凑了上去。
有个子比较高的男生抢走了日记本,高高举着,"别抢别抢,我来读我来读!"
黎镜的日记本里并不是日记,而是她写的小说。
小说里具体写了什么我没听清楚,班里当时太嘈杂了。
我只知道,好像班里所有人都被写了进去。
我好奇又紧张,我也被写进去了?
我急忙询问那个读日记本的同学,我被写成什么样了。
"你啊,我看看啊,嗯,这里这里!我读给你听啊。"
我双手紧握,心里已经酝酿好了愤怒的情绪,就差拍案而起了。
但是,想象中的恶毒诅咒并没有到来,在黎镜的小说里,我和现实世界差别不是很大。
一个内向的男生,学习很好,有点淘气,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我。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黎镜的故事里,我带了副眼睛。
后来,我询问了其他同学,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模样。
在黎镜的故事里,我们班和现实里没什么不同,同学们嘻嘻哈哈快乐地过着每一天,普普通通的每一天。
那时候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她没有把我们描写得很可怕呢?为什么她的故事如此平凡又无趣呢?
我这些年也会自己写点自娱自乐的文章,那些文章往往黑暗又奇怪,带着我内心的愤怒,对这个世界和其他我看不惯的人类的愤怒。
但是,黎镜的故事里并没有愤怒,黎镜的故事里有平凡的我们,平凡的每个人,和现实无异。
最最奇怪的,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黎镜的故事里没有她自己。
我时常会产生一种感觉,黎镜就像一个摄像头,拍摄记录着身边的一切,唯独拍不到自己。
事件的后续是,小红并没有找到蜡笔,全班发现黎镜的故事并不精彩后便随手把日记本扔地上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后来黎镜回到教室没人质问她,也没人向她解释为什么她的座位一片狼藉,不需要解释,这是正常的。
当然,黎镜也从没寻求过任何人的解释。
她只是如寻常般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继续坐在座位上盯着桌面,低着头。
5.
那之后的某一天,我一个人无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天我忘记是什么原因了,回家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好像是因为那个陪我回家的朋友生病了没来上学。
总之,我左看看右瞧瞧,打发着时间。离爸妈下班还有好一会儿,我不用着急回家。
这时,我看到了黎镜。
我是知道的,黎镜回家的方向和我相同。其实我那个小学门口一共就两条路,不是左边就是右边。
但是我以前从没在回家路上看见过她,因为她总是班里最后一个走的。只有当所有人都走了,值日生都快打扫完教室了,她才离开教室。
黎镜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路上,很安静。
黎镜给我的感觉就是,安静。
我甚至感觉,在她周围,空气都是不流动的。
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好奇,我突然想看看她家在哪,看看这个被全班看作怪物的女生,住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其实我根本不用紧张,黎镜低着头,头发遮着脸,就算我站在她身后都未必发现得了我。
但是我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我是个奇怪的人,而且从小就是,我不否认这点。
一般来说,小孩的想法总是变个不停的,跟踪这种事情开始很刺激,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变得很无聊。
黎镜的家离学校不算近,而且她并没有乘坐公交车,所以跟踪的那段路是很漫长的。
我居然一路跟到了她家。
更奇怪的是,我居然跟着她上了楼。
黎镜住在比较老式的居民楼里,并不是像现在那种正规的小区,只是几栋楼并排建立就形成一个街区。
黎镜那栋楼一共大概6层吧,黎镜住在4层。
我站在3楼的位置不断地深呼吸。
我没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黎镜没进屋。
我屏住呼吸,听着动静,慢慢地伸头向4楼的位置看去。
黎镜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膝盖上放着那本日记本。
她并没有拿笔,只是翻看着日记本。
我在楼下,看不清黎镜脸上的表情,但是我依稀听到了很轻很轻的笑声。
应该是笑声,我并不是特别确定,也可能是哭声?
她在看着自己写的故事,笑?哭?
她为什么不回家呢?
没带钥匙吗?
家里没人?
正当我想着,4楼突然传来敲门声,不一会儿,门开了。
没有任何对话的声音,关门声传来。
6.
自从跟踪黎镜之后,我突然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但是我不会去接近她的,我怕她,更怕班里的其他同学。
某天,班里几个男生对着黎镜破口大骂,我已经忘记事情的起因了,况且起因并不重要,真要说有什么原因,就是黎镜有张可怕的右脸。
叫骂声越来越凶,在其他同学的起哄声中,那几个男生的情绪也越来越失控。
终于,一个男生冲到讲台上,拿起装粉笔的盒子对着黎镜的桌子砸了下去。
粉尘四散落在黎镜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全班哄笑鼓掌,有几个声音在喊,"打她,打她,打!打!打!"
"打!"
"打!"
"打!"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渐渐连成一片,就像是周一早晨唱国歌般声势浩大。
我不自觉地张口喊了几声,接着感到喉咙干涩,有什么堵住了气管,如鲠在喉。
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事情不应该这样下去,所以我拼命叫了一声。
"啊!"
全班同学整齐划一地向我看了过来,我仿佛都听见众人齐齐转头的风声。
呼吸急促,我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离开水的半死的鱼。
突然,我发现黎镜也在看我,我想,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在班里抬起头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个表情我至今都忘不掉。
如今我看过不少关于解读人的面部表情的书籍,但是我依然不能准确地说出当时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仿佛有疑惑,有惊讶,有悲伤,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唯一确定的是,没有愤怒,我没有感觉到任何愤怒,就像她在日记本上写的故事。
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愤怒,为什么她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怨恨?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同学们只当我开玩笑,大笑着,嬉闹着,雀跃着。
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高兴什么,到底在笑什么。
7.
猫对死老鼠是没什么兴趣的,人类对不会反抗的猎物也很快就感到无趣。
黎镜就这样像个怪物,又像个幽灵,在这个班里存在着,就如同她刚到这个班里一样。
8.
后来,我毕业了升上初中,再之后初中也结束了,我进了高中。
在高中快开学的时候,小学同学叫上了当时教我们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举办了一次同学聚会。
大家吃喝唱歌,聊着现在的近况和多年前的友谊。
这时,有个同学拿出当时的毕业照给班主任,大家围上来看着当年稚嫩的自己。
班主任用手指一个个指过去,述说着每个人曾经的故事,场面一片温馨和谐,我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我想起了她,毕业三年了,我早就忘了这段回忆,却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这个幽灵般的女生。
我惶恐不安,想着等到老师指到她,等到大家共同回忆起这个曾经的怪物,这个如同失手滴下的墨点出现在大家回忆画面里的女生,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沉默?
后悔?
还是干脆一笑而过。
我紧张地等待着。
女生在前两排,她应该就在其中。
意外的是,我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很流畅地,班主任念完了女生的名字,开始念男生了。
我眨了眨眼,向照片看去。
没有,照片上并没有她。
我在女生的队列里找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她的身影。
或许是叛逆心理,我觉得这样不对。
我必须说出来,我必须告诉大家这个人曾经存在过,这个女生曾经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努力回忆着她的一切。
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在那些彩色的画面里,她却渐渐失去颜色,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她不曾存在过,这些回忆都只是我的幻想。
是啊,她叫什么名字?
我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班主任念到了我的名字,大家笑着看我,说我还是那么内向,成绩也还是不错,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大家向我祝贺着,说我前途似锦。
我感到恶心,强烈地恶心。
我恶心这些同学,恶心老师,恶心这个班,恶心这个城市,恶心这个世界。
然而我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我恶心我自己。
9.
前段时间回家,我又把各个时期的毕业照都拿了出来,回忆过去。
小学毕业照让我再次想起了她。
我仔细看过,确实没有她。
我反倒开心起来。
她不属于我们这个班,不属于那里。
她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个故事只是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