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的教育悖论：你盼着孩子在幼儿园里独立长大，又盼着孩子在大学

一

前几天幼儿园的老师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妹妹在幼儿园不够独立，还是要在家里培养她更加自信更加习惯自己动手去做事情。我心里那个汗啊，作为父亲来说，我确实有点溺爱孩子，特别是小女孩，对于她的要求，我几乎从来都是不拒绝的。

所以我回了老师一个信息：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慢慢放手，让孩子独立成长。

早上读到两篇文章，又让我想起几天前的这个事情。一篇文章是我的导师分享的《“困在厕所里的老师”，一则笑话道出当前教育的尴尬》，里面有这么一个笑话：

一日正在讲课，一名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觉得影响课堂秩序，不准。

结果孩子尿于裤中。

家长状告教育局：该老师违反人权，剥夺学生上厕所的权利，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批准。

谁知该生在厕所滑倒受伤。

家长状告教育局：课堂期间该老师擅自让学生离开课室，导致学生受到伤害，教师未尽到监护义务，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害怕他在厕所滑倒，前往陪护。

谁知老师离开课堂期间，大量学生在教室打闹，多人受伤。

家长联名状告教育局：该教师上课期间擅离工作岗位，致使多名学生打闹受伤，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于是该老师带领全班学生一起去厕所。

家长状告教育部门：该教师上课期间不传授学业，工作态度有严重问题，玩忽职守，不务正业，应严惩。

……

另一篇文章是共青团中央发布的《湖南大学：学校与学生之间，发生是否应当强制学生早晚自习的博弈》，由近日湖南大学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我校学风建设的通知》，其中明确规定：“大一大二各班级，每周早自习晚自习加起来不得少于6次”这一条，引起师生之间的议论。据说湖南大学收到的在收到的141条留言中，129条明确表示反对，占91.5%。仅12条明确表示赞同。

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为什么在孩子小的时候，我们都努力地让孩子学会自信和独立，可当他们已经是十几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我们却还要给他们设立这些条条框框，告诉他“你该做这个，你不该做那个？”

更进一步来说，我觉得涉及到的问题是：大学在教育过程中，到底应该肩负什么角色？我们总是问为什么大学培养不出“大师”，和我们自己认识不清大学的功能和作用，是否有一定的关系？

二

我之前在群里曾经和同学们聊过一个问题：上课时为什么要迟到或者缺课？

有同学告诉我：因为睡懒觉。

然后我又问：那为什么睡懒觉？

然后同学笑了：老师你这个问题很愚蠢耶（就像问“为什么山是石头海是水”一样）

其实我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我从上大学以来就没有离开过大学的校园，从学生到老师，很是清楚期间的一些思路和逻辑：因为不少孩子觉得到了大学就可以“放飞”了，上课但求60分及格，老师又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毕竟挂科挂太多同学会有各种各样的压力）从而减少了对学生学业的要求，到最后毕业学校还得因为就业率的问题想尽办法帮助大家找工作，各方作用之下，学习本身的动力却放在了最后一位，变成了一个不得不用强制性手段解决的问题。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求知变成了一种外在的约束，大学老师变成反复强调基本规范的保姆，大学日益“幼儿园化”，最后我们的大学生们变成了一个我很不喜欢的词——“巨婴”：有着成熟的身躯，却缺乏成熟的心智，更缺乏自我约束和自我反思的必要素养。

大学是什么，大学到底应该做什么，前贤有过很多的精辟论述，我也在自己的文章里引用过多次。其实我想不需要用那么多华丽的辞藻来概括的，用自媒体的标准写法就是：大学不是来享受的而是来拼命的，大学老师是来“折磨”你而不是来“照顾”你的！

从教育的角度来说，大学教育一是需要让学生具备更全面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通识素养，二是让学生逐渐从学术积累发展的角度了解和深入自己专业的钻研学习，三是让学生在专业的学习中寻找挖掘自身对学术研究的兴趣与潜力，四是让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完备自身的人格与精神素养。大学不是幼儿园，大学老师也不应该整天操心学生最基本的学习态度和为人处世的基本礼仪，那本来应该是家庭和中小学的教学内容，本末倒置之下反而埋怨大学不能出人才，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悖论。

我曾经跟同事开玩笑说：要抓教学质量，避免学生逃课缺席，其实只要做到三点——第一，加大课程的负担，每一门课的老师都布置大量的阅读和实验课程；第二，坚决执行末位淘汰，最后10%的学生累积三次就要退学；三是学校与就业脱钩，大学回归最基本的教学科研职能，而不要因为学生就业率的高低影响对学校本身的评价。

是的，这样做肯定会引起极大的不满，从家长到学生都会提出质疑和反对。

所以，不仅学生需要长大，家长也需要长大。

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角度，我们都应该反省作为尖端科研和社会良心的高等院校，从制度和意识上需要承担什么样的作用和责任。

三

最近中兴被美国惩治的消息沸沸扬扬，大家都义愤填膺又深感屈辱：没有核心技术，我们啥都不是。

其实这个道理，习总书记早在视察大飞机制造时就说过了：“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这种思路是不行的，没有掌握核心技术，我们就始终处于被动的局面。

从广义上来讲，这技术依赖心态，也是一种“巨婴”心理。躺着别动等别人送到嘴边，那是被养肥了的猪待宰的命运。当年中国windows盗版盛行，比尔·盖茨不慌不忙地说：等他们盗版上瘾，在接下来的十年我们会想法设法地把盗版（的利益）收回来。

我经常喜欢跟同学们讲“责任”和“担当”，并不是出于一种说教的需要。如果作为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连对自己最基本的约束和反思都没有，还善于对自己的一些明知道不妥的行为振振有词地进行辩护，这不是大智慧，这只是小聪明。而耍小聪明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已经有了很沉痛的前车之鉴。

所以，不要再把大学当成幼儿园了。诸位完全可以在这里得到更多的知识和思考收获，而不应该是学校或老师最廉价的一种呵护和照顾。让大学回归大学最本质的追求，我们才有机会得到大学最应该给与我们的一份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