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按照习惯,罗卜们出去了,要过阵子回来。田扬刚好睡一会儿。因此,田扬飞快地跑去冲了脚,再飞快地爬到床上。快子想抓住田扬,可惜抓不到,但马上传来快子尖锐的声音,像刚磨锋利的刀子。田扬你疯了啊!爬上去的时候,那么慌张干嘛,撞鬼了?难不成床上有个妹子……,咿咿呀呀,咿咿呀呀,仿佛拉面师傅拉出来的龙须面,断不能不断。像那大门口的老爷爷拉的胡琴,悠远冗长。田扬因为开心,倒不在乎,从床上伸出头来朝快子吐舌头,扮鬼脸。
快子气得不得了,准备爬上去,把田扬揪下来。田扬占住有利地势,气焰嚣张,耀武扬威地,伸手伸腿拦住快子,不准快子上来。快子搞累了,说他先歇会儿,警告田扬有本事一直呆床上,别下来,不然有他好看的。田扬伸舌头吐快子,不说下来,也不说不下来。
快子不闹了,田扬取出一本书来,刚准备翻开。宿舍的门开了,田扬奇怪罗卜们回来了。原来不是,进来的是川妹儿,他一进来就嚷,宿舍的人呢,怎么没人啊!这不正常啊!快子抗议道:“谁不正常,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川妹儿道:“没说你,说罗卜们,人呢?”罗卜们好像变成了宿舍的物品,一旦不见,跟遭了贼一样。快子无动于衷,川妹儿大惊小怪,凑到快子边上。快子刚找出指甲剪来,把脚搁到床沿上,准备铰趾甲。快子让川妹儿过去,待会掉到身上了。但快子说的话仿佛邮寄出去的信,川妹儿接到信一瞧,不得了,吓怕地倒退两步。再仔细一瞧,虚惊一场,川妹儿马上凑上去。那一退一进的两步让川妹儿踩地仿佛老太太扭的秧歌。
田扬看见川妹儿,不禁好笑。川妹儿看见田扬,微微一笑,站到快子的床沿上,攀住上铺,够长脖子,腾出一只手来,把田扬的书翻到封面看名字。田扬装作把他推下去,轻轻推了一下。川妹儿比田扬装模作样,大呼小叫,仿佛掉下悬崖一样,倒把田扬吓到了。
快子一边铰趾甲,一边漫无目的地说道:“别打扰人家,人家正跟妹子温存呢。”川妹儿对此兴趣浓厚,仿佛早上的浓雾,把嘴巴凑到快子脸上,问快子什么妹子。田扬找女朋友了?哪个学院,什么专业,长什么样子,漂不漂亮。川妹儿急不可耐的宛如田扬的父母,抱孙子的心切,着急要看儿媳妇。川妹儿推搡快子,问明情况。
快子道:“干什么,铰到肉了。”
川妹儿道:“到底什么情况?”
快子道:“什么什么情况?”
川妹儿道:“田扬啊!”
田扬又好气,又好笑。快子和川妹儿两个活宝,简直一个锣一个鼓,一对叉子,一双铂,铿铿框框,好不热闹。田扬哪能看下去书,合上书,夸张地打一个哈欠,说好困啊。实际为了提醒川妹儿,回去了,别打搅人家睡觉。可是川妹儿非响鼓,非用重锤不可。川妹儿压根没把田扬的暗示当回事儿。而且似乎嫌田扬碍事,要睡觉赶紧睡吧!别影响他和快子聊天。
快子铰完左脚,换到右脚。川妹儿目不转睛地盯住他,似乎怕他不会,准备作指导。快子一双脚铰完,洗一下手去。但川妹儿拉住他,请他讲讲,到底怎么回事。田扬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快讲一讲。快子如同艳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欲拒还迎地回到床上,川妹儿挨着快子。两个人叽叽喳喳,仿佛屋檐下的麻雀。田扬告诉两个人,声音小点,吵死了。两个人压低嗓音,蛐蛐蛐蛐,仿佛草丛里的蛐蛐。时而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忽然意识到有人睡觉,那笑声戛然而止。继续蛐蛐、蛐蛐。田扬的神经一上一下,跟过山车似的惊险刺激。而且时刻警惕两个人再次发笑,防盗似的提高警惕,睡觉比不睡觉累。田扬控制自己不去在意,但那支离破碎的话语,犹如飘落的柳絮掉进耳朵里,痒酥酥的。田扬伸长耳朵,两个人无聊地瞎扯。田扬想下去堵住两个人的嘴巴,翻来覆去。那床仿佛变成了热锅,而田扬变成了一只蚂蚁。
翻到累了,意识渐渐模糊。快子和川妹儿的声音蚊子似的,在耳边袅绕。田扬仿佛身外分身,拂去那蚊子,小心睡去。但不知何时,传来一阵吵闹,田扬吓醒过来。朦胧中瞧见罗卜、求白、大冲,照例少了青虫。罗卜看见川妹儿,故意说道:“刚才出去的时候准备买份报纸来瞧瞧,回来的时候怎么忘记了。”
求白鄙视道:“你能看懂报纸?”
罗卜反驳道:“我怎么看不懂报纸。再说了,我看不懂报纸你知道啊。”
求白无语,大冲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愚。”
罗卜道:“说你,——指求白。不看报纸的人,蠢得很。”
罗卜不屑与蠢人争辩,从兜里掏出钱来,跟快子算账去了。求白和大冲同样找快子去算清楚欠的钱。川妹儿看见了,问:“怎么,发钱了吗,有我的份没有?”罗卜说道:“去,有你什么事。”求白补充道:“你以为你一天到处放广播、说新闻,自以为播音员了,要钱来了。”
罗卜准备跟田扬算账,但是看见田扬睡觉,说等田扬醒了来吧。田扬忙道:“醒了,醒了。”
川妹儿道:“你刚刚不睡觉吗,一说钱立马醒了。”
田扬道:“见钱眼开吗,笨得很。”
罗卜纠正道:“蠢得很。”
求白问川妹儿,平时看报纸吗?川妹儿明白求白的意思,大骂求白大白痴。大冲无聊地,问川妹儿有新闻吗,有的话,告诉他,他可自认为宿舍第一博古通今之人。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变成大蠢人。大冲害怕变蠢,要川妹儿有了新闻来告诉一下。大冲轻描淡写地似有火上浇油的意思。川妹儿气愤地说:“不来,不来了,有了新闻也不来告诉你们,你们宿舍合伙欺负人。”宛如受委屈的小媳妇,衔冤负屈地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