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谈谈情,说说爱无戒学堂: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对不起,你不曾属于我

2018-01-27  本文已影响0人  南歌子吟

01

吴钦当上混混后最得意的一件事,是找到了苏蓝这样的女朋友。

他人生的第一志向本不是混混。小学到初中,吴钦的成绩都出类拔萃,中考时却惨败滑铁卢。父母百思不得其解,吴钦不愿复读,念了一所民办中专,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又不好好读书,考试几乎门门亮红灯,还时不时在学校打架闹事,成了个问题少年。

吴钦的毕业考试没通过,找工作成了难事,中专同学阿五说他开了家网吧,要招名网管,要求懂计算机技术,平时还能看看场子。

这工作虽说不算体面,但也是自食其力,吴钦不顾父母阻拦,前去就职。

网吧开在老城区,往东是早已破产的厂矿企业,往西是全市排名倒数第一的中学,一到傍晚,抽烟的染发小混混勾肩搭背,乱哄哄的往里钻。

“这地方鱼龙混杂,你多留点心。”阿五事先给他打了预防针。果不其然,顺内存条硬盘鼠标的,偷顾客手机钱包的,为女孩大打出手的,几乎每天都有此类事件上演。打了几次架,挂了几回彩,吴钦硬是逼自己长出了三头六臂,才压得住。他脑子灵,为人仗义,加上是本地人,黑白两道都给些面子,不久后,“小吴哥”的名头叫开了。

夜深时分,他在网吧的一片键盘啪啦声中,点起一支烟冥想,思绪偶然会飘到初中,那时的他品学兼优,唇红齿白,是众口交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当网管的第四年,吴钦22岁时,遇到了苏蓝。

02

他和阿五去酒吧喝酒,有人为难卖酒小妹,要她连喝三瓶才买一箱。卖酒小妹自然不肯,对方不干不净骂了几句,就借着酒兴在她身上乱摸。

据说,20岁的男人第一眼总是盯着女人的脸;30岁的男人则是看酥胸;40岁的男人爱瞄美腿;只有50岁的男人才会注意到女人的背。吴钦第一眼看的却是她的腰,她穿的是天蓝色镶金边的露腰短裙。

腰是名副其实的细腰,瘦而不干,不短不长,青春的汁液在白皙皮肤下火一般流淌。

他起身阻拦,动了手,胳膊被啤酒瓶砸伤,对方也没捞着便宜,脑门被砸了个大口子,逃之夭夭。

卖酒小妹在身后瑟瑟发抖,呼出的热气喷到他背上,吴钦觉得脊柱宛如过电,麻酥难挡。

“我叫苏蓝,蓝天的蓝。”她自我介绍,掺了亮粉的蓝色眼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长发被劣质染发膏染成黄棕色,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廉价香水味。

窈窕细腰的苏蓝成了他女朋友,她会做很多菜,酱爆鸡丁、红烧牛肉、麻辣香锅、糖醋鱼……几乎饭馆里有的菜,蓝蓝从网上看一遍菜谱,就能还原出八九不离十的味道。

每到饭点,吴钦吃得满嘴流油,蓝蓝却懒洋洋地用筷子夹几片蔬菜吃,没几口就说饱了。

“我怕胖。”她嗲嗲地解释。

“靠,你哪里胖?”吴钦放下筷子去挠她腰窝,她的腰盈盈一握,不到一尺八寸。苏蓝哈哈大笑,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傻丫头。”吴钦拿纸巾给她,怜爱地摸摸苏蓝的头。

她推开纸巾,扭头去看窗外,一看就看了十来分钟,一句话也不讲。

“女人的神经质。”吴钦耸耸肩,他的前女友不是因养死一盆多肉嚎啕大哭,就是为和路人撞衫而歇斯底里。

苏蓝什么都好,但对食欲的抑制似乎有些病态,她不吃任何油炸食品,拒绝一切甜食,肉类只吃牛肉鸡肉和鱼,不光要切掉一切肥肉,而且都是无油无盐的水煮烹饪法。

“这样对皮肤好。”她解释,一面给吴钦夹冰糖肘子,一面慢慢啃代替晚餐的苹果。

阿五过生日,请他们去吃大餐,挨不过面子的苏蓝吃了一小块生日蛋糕。回家后,半醉的吴钦刚睡着,只听厕所传来一阵呕吐声,只见蓝蓝正在抠喉催吐,马桶水面上是未消化的蛋糕残渣。

“你搞什么!”吴钦去拉她。她挣脱,将食指继续伸入喉咙,仿佛要将沾有蛋糕的胃液也吐得一干二净。

“吃一块蛋糕不会胖!”他觉得这个女人要疯了。一米六五的个头才九十斤出头的体重,还怕胖!

苏蓝看他一眼,温柔似水的眼睛一下变得像嗜血的母兽那么凶,他吃了一惊。

他将苏蓝拉到客厅,倒上一杯温水,等她喝了几口才劝道,“别减肥了,你一点都不胖,人生苦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他停了一会儿,又道,我听说太瘦的女人难怀孕。”

听到“怀孕”二字,苏蓝微微一震,她盯着水杯没有做声。

“端午节去我家好不好,我妈想见你。”吴钦拉住苏蓝的手。

许久,她才回了一句:“我那天要上班。”

“请假啦,大不了辞了,我养你。”吴钦有些生气。

一丝变幻莫测的表情从苏蓝脸上飘过,她将杯中水一气喝光,“累了,睡醒再聊吧。”

吴钦没有再提看父母一事,他想,也许自己提出结婚,对苏蓝为时尚早。再说,谁愿意嫁个口袋空空的小混混。

03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自然要为将来盘算。当网管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吴钦想换份工作,苏蓝却不以为然,她对现状十分满足,甚至劝吴钦趁年轻多闯出些名头,那才叫风光。

“不能这样一辈子。”吴钦有些犹豫。“走一条陌生的路,不如轻车熟路来得容易。”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一条盯住猎物的蛇,“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她又淡淡举了几个暴富的例子,听得吴钦心有所动。

吴钦的网管工作继续干着,同时和阿五他们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们在网吧暗房设了赌博机,赌客绝大多数是逢赌必输,因为机器里暗藏猫腻。

几个月后,他给苏蓝看存折,上面的数字足够凑齐一套市区房的首付。苏蓝愉快地哼起小调,下厨给他去煲虫草母鸡汤。

“好吧,你开心就好。”他嘀咕着,在她温热的腰窝上亲了一口。

喝着香浓的鸡汤,吴钦忽然想起翻过的一本外国小说,里面有个年轻军官本是前途无量,被一个美艳的吉普赛女郎迷得神魂颠倒后,竟铤而走险当了毒贩,成了绞刑架上的死鬼。

吴钦已记不得书中人物名字,却对译者序中女主角的外号记忆犹新。口中的鸡汤一下变得苦涩,他放下汤勺,盯着苏蓝看。她笑靥如花,回望自己。

想太多了。他端起碗,将剩下的鸡汤一饮而尽。

04

春节后是赌场旺季,幻想一夜暴富的人挤满网吧暗房。为方便起见,吴钦吃住都在网吧。

正月十五,苏蓝要他回家吃一顿团圆饭。他将场子扔给阿五,说一个小时后就回。

面对一桌佳肴,吴钦匆匆扒了几口就要走,蓝蓝拉住他,说聊十分钟天吧。

她开了一罐啤酒给他,“你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吴钦纳闷,反问:“你呢?”

苏蓝垂下眼帘:“好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是和很多傻女人一样,相信了不该相信的男人。还是说说你吧。”

他迟疑片刻,“那是八年前,我读初三。”

苏蓝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继而俏皮一笑:“怎么,是去老师办公室偷了模拟考的试卷,还是掀了哪个漂亮班花的裙子?”

吴钦放下啤酒罐,“都不是,我伤害过一个女孩。”

“哦,恋爱游戏。”

“不是。”吴钦有些怅然,“她是我初中同学,家境很不错,父母都在国外的大使馆工作,那个时候,她就有很高级的手机,苹果电脑,据说还有Facebook。”

“官二代?”苏蓝翘起嘴唇。

“算是吧。”吴钦慢慢往下说,“听说她本要和父母去国外,但家里希望她接受中式教育,至少高中毕业后再出国。就这样,她进了我们中学,照顾她的人是爷爷奶奶。

她是个乐呵呵的女孩子,英语很好,顺理成章当了英语课代表。初一读完后,大概是爷爷奶奶在吃喝上惯着,加上青春期发育快,她开始发胖。初二体检,她去称体重,65公斤,比班上大部分男生都重。有同学看到她的体检表,把这个数字在班上宣扬,大家笑成一团,她哭了。”

“成绩好,脾气好,就因为胖,被你们欺负?”苏蓝嘘了一声。

“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吴钦语气越来越低,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后来呢?”

“同学给她取外号,往她抽屉里塞垃圾,不交英语作业,就连老师也嫌弃起她来,英语公开课时不点她回答问题,新年联欢会唱英文歌也没她的份,说太胖了影响班级形象。”

“你呢?”

“我比其他人好一点,也只好那么一点。我还是按时交作业,也没有叫她的外号,和以前一样和她说话。”

“哦,黑暗中的光明,好心的王子。”

他灌下大半罐啤酒,仿佛希冀酒精带来倾诉的勇气:“再后来,男生起哄,说我喜欢上了她,我反驳,他们不信,要我写信约她一早到升旗台下等,然后放个鸽子。”

“那天特别冷,我们偷偷提早到校,躲到能看见升旗台的地方,等她出现。她准点到了,还穿上了裙子。她等了半个小时后,我们才跳出来,指着她哈哈大笑。这事儿发生后不久,虽然还差半学期中考,她转了学。我也无心考试,进了中专。”

蓝蓝紧抿嘴唇,留了长指甲的手指在餐桌上慢慢划动,一笔一划。良久,她才道:“原来,学霸变成学渣是因为负疚。”

他闭上眼睛。“我记得,那个女孩叫纪东歌。因为她胖,同学取了个外号叫冬瓜。”

05

吴钦记得,吃完那顿团圆饭后,苏蓝送他出了门。等电梯时,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啪”,那是开啤酒罐的声音,而为保持体重的蓝蓝一直滴酒不沾。他不及多想,匆匆往网吧赶去。

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二十多台赌博机上流动的彩灯闪烁不停,赌徒们用力拍打机器花花绿绿的按钮,发出或兴奋或失望的叫声。

吴钦刚点上今晚的第七支烟,只听网吧卷闸门上传来“哗哗啦啦”声,他扔了烟:“阿五,情况不对。”

话音刚落,“咯吱咯吱”声传来,有人用木棍撬门。

“快走!”他头皮一炸,对赌徒吼道。

一时鸡飞狗跳,阿五打开后门,人们才涌出又退了回来。

前后门都被堵住了,是警察。

吴钦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赌场只做熟人生意,小半年都相安无事,如何会让警察得知。若不是阿五他们都进了号子,他真怀疑出了内鬼。

阿五是主犯,判了一年,吴钦是从犯,判了六个月。从被捕到出狱,苏蓝音讯全无,手机停机,微信不回。他托兄弟去蓝蓝工作的酒吧打听,在他被捕当天,苏蓝就辞了职。兄弟说,她什么也没带走,吴钦家里的存折还是好好的。

“女人么,可同甘不可共苦。”阿五安慰他,吴钦却沉默了。他想起一件事,和苏蓝半年,她从没问过自己爱不爱她,也没说过她爱自己。他又想起那本小说,魅惑众生地吉普赛女人“恶之花”,毁掉为她痴迷的男子。

吴钦喉咙一阵发干,他什么也不愿想了。

出狱后,吴钦四处找工作,坐过牢的案底让他屡次被拒。最后,他在一家郊区汽配城的停车场看大门。

吴钦在手机上下了高考教材,有空就看看,好在现在高考取消了年龄限制,加上天资不错,做模拟卷时成绩倒还喜人。他才24岁,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很少想起被叫“小吴哥”的日子,只是会想起苏蓝,她纤腰一抹,玲珑可人。

06

第二年春天,他一如往常守在小小值班室里。一辆黑色路虎驶出,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白种男人,衣着得体,帅气逼人——另一个世界的居民。

停车费十七块五。他报上数字,怕对方听不懂,又指指电子显示牌。

外国男人没有零钱,吴钦找不开。身边的女人拿了二十元给他,并说了句不用找了。

她说的是中国话。

她发出的是苏蓝的嗓音。

吴钦正欲呼喊,当他看到女人的脸时,声音瞬间梗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分明是苏蓝,却又不是苏蓝。

她纤细的身体裹在灰色羊绒大衣里,耳朵和脖子上点缀的是乳白色珍珠,那头黄棕色头发已漆黑如墨,过去爱涂得花花绿绿的脸蛋光洁精致,化着若有若无的淡妆。

苏蓝仿佛从生下来就这样高雅大方。

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里,吴钦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是春日玫瑰与热带植物的湿润气息,让人联想到年轻女人娇嫩的嘴唇和身体。他虽是外行,凭直觉也知道这香水售价不菲。

苏蓝抿紧嘴唇,好像什么也不想说,又好像要说些什么。

时间凝固了。

“What's wrong,baby?”白种男人问,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将苏蓝当成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Sorry. I was in a brown study.”苏蓝露齿一笑,春光灿烂。她用左手轻拍了拍男人的右手,又静默地看了吴钦一眼,脸庞上依旧带着笑意,却多了几许冷漠,几许傲气。

白种男人一笑,又说了几句,驱车而去。

吴钦英语虽烂,但清清楚楚听见,男人叫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他叫她东歌。

无戒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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