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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爱你

2025-07-20  本文已影响0人  弓之初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2025鸟超杯写文PK赛第二轮淘汰赛。选择关键词:梳头的声音,姜汤,深渊)

梳头的声音

江小宇半夜被憋醒。鼻腔和嗓子都干的冒烟儿。爬起来找水,摸到昨天剩的半瓶矿泉水,咕嘟咕嘟一气喝进去,嗓子的疼痛才稍微缓解。躺回床上准备接着睡,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夏夜,静谧中透着喧嚣,窗外虫鸣蛙叫不绝。在一片叽叽呱呱声中,江小宇突然听到“刷,刷刷,刷刷刷”的奇特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反复摩擦。江小宇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位,不是窗外野猫闹春的动静,也不是隔壁大壮两口子妖精打架的动静。好像,是从卫生间那边传来的?

大壮?悠悠?江小宇试探着喊。自己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格外清晰,出租屋隔音效果不佳,如果是他们谁在卫生间里一定会有所回应。

但没有人回应,那刷刷的声音也突然停止,连窗外的鸣叫都暂停刹那。江小宇呼吸粗了一秒。

快睡快睡,大半夜别胡思乱想。他自我安慰着,把夏凉被裹紧些,顺便头也埋进被子里,这样就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了。

是柳诗裙!江小宇半梦半醒间突然想到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那是他的女朋友,或许现在应该称为前女友,柳诗裙每天清晨在床边梳头的声音。江小宇后背发出一层白毛冷汗,他把被子拉开,再次竖起耳朵倾听。除了窗外传来聒噪的虫鸣蛙叫,并没有其他声音。

一定是我听错了。江小宇松了口气,诗裙怎么会回来呢?还大半夜在卫生间梳头?他自嘲地轻哼,她不会再回来了。

喝下去的水,化作尿意袭来。江小宇躺着没动。他闭紧双眼,睡吧睡吧。等天亮了再去放水。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呢。

姜汤

24岁的男孩子最清爽可爱。柳诗裙这样对江小宇说。褪去少年愣头愣脑的青涩,又还没有滋长出中年人的油腻。我从前一直想要生一个24岁的儿子,挽着我的手臂饭后出街散步。

江小宇嘻嘻笑,那你也把我当儿子看?

柳诗裙推开他的脑袋,才不要。找男朋友谈恋爱,还是要找成熟稳重一点的。我可不想当你妈。女人在婚恋中一旦成为母亲的角色,就意味着一辈子做不完的家务活,丧偶式育儿,家里家外一肩挑,很累的好吗。

江小宇耸耸肩,他还没有想过婚姻。女人就是心思多。

同居的日子里,柳诗裙像个小女孩,老公帮我拿下袜子,老公帮我拧开饮料,老公好喜欢吃你做的回锅肉,老公今天我小日子你能不能替我洗碗,老公,老公……她左一声右一声,把江小宇叫得迷迷糊糊。虽然出租屋在顶层,他还是习惯了每天下班回家背她上七楼。这场恋爱谈得,让江小宇有种做人家爸爸的感觉。

最初相识时,江小宇感冒,柳诗裙为他做了一碗可乐姜汤。把老姜切成厚厚的大片和可乐一起熬开,喝下去发汗。她说那是老家的偏方,治疗头疼脑热,风寒感冒,生理期痛都有奇效。

柳诗裙每个月生理期都会疼得死去活来,还伴恶心呕吐头疼。江小宇也就学会了熬可乐姜汤。暖融融的一大锅。辛辣又甜腻。好像一剂解封的魔药,把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的柳诗裙重新激活。

江小宇关掉手机特别提示。今天又是她的生理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肚子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熬一碗姜汤?

深渊

一段爱情有多甜蜜,遗忘这段爱情就有多苦涩。江小宇周末大扫除,把柳诗裙没有拿走的东西全部扔掉。有关于两个人回忆的那些书本照片床单被罩马克杯和厨房的铁锅都没有幸存。

大壮对悠悠说江小宇疯了。悠悠之前跟诗裙关系不错,同属娘子军的,也不免为江小宇仗义执言,骂了柳诗裙几句薄情寡义,虽然听上去没多少真情实感。

最后握在江小宇手里的,是那把确定关系后他第一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相思木梳。他还记得她接过梳子时微红的脸庞,喜悦的笑容。

曾经用一把梳子就能讨好的小女人,终究还是抵不过大奔的诱惑吗?

江小宇把梳子扔进收废品的尿素袋,梳子滑下去淹没在杂七杂八的废品中,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深渊,消失不见。他同自己爱情的深渊两两相对片刻,还是打消了重新把梳子捞回来的念头。江小宇放开手,最后一根残留的长发也跌进去。

接下来,就是斩断思念的日子。人和温水里的青蛙一样,逐渐适应了某种坏境,就懒得动弹。直到迫不得已换个新环境,各种难受。

江小宇先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感冒。每天下午五点准时低热,嗓子奇痒,半夜甚至喘不上来气。去医院输了五天液,才有所缓解。但仍旧时不时咳嗽几声,持续咳了两个多月。

大壮傍晚叫他下楼去踢球,没跑几步就喘得厉害。江小宇觉得自己一病几十年,身体机能从二十多岁直接步入老年状态。

更要命的是,他开始失眠。每天半夜都听到有人梳头的声音。在他第六次把大壮悠悠两口子吵醒,却证明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时,悠悠忍不住对他说,小宇,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大壮用胳膊肘快速地怼了自己女友一下。但两人脸上担心的表情如出一辙。

江小宇也怀疑自己幻听,大约还是对柳诗裙念念不忘造成的罢。他甚至有些抗拒夜晚的降临,每当独处于黑暗之中,就好像有谁在窥视自己。一天晚上他做了个噩梦,梦里纸片般的女孩对着他梳头,黑色长发也是一缕缕的纸条,她梳着梳着露出那张没有眼睛的脸,还用温温柔柔的声音对他说,老公,要帮我梳梳头吗?递过来的正是那把已经不知道流落何方的黑色相思木梳子。怪硌应的。

江小宇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他是个听劝的人。

情殇

全副武装的女医生,只红色玳瑁框眼镜后露出一双妍丽的眸子。她问了江小宇几个常规问题后,开始引导他诉说自己的故事。江小宇觉得自己对柳诗裙爱得那般深刻,应该可以细数从相识到相爱,又从同居到分手的点点滴滴。

可是他好像脑雾了一样,很多事情徘徊在脑海中,却拎不出几个清晰的片段。尤其后面他们发生矛盾,吵架,分手。他只记得柳诗裙背着白色坤包,拖一只银粉色行李箱,坐进一辆车牌号里有好几个8的大奔绝尘而去。

你还是忘了我吧。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江小宇干巴巴陈述完,无措地望向女医生。五年七个月零三天的一段恋爱故事,不到五分钟就讲完了。

江小宇上网的时候看到别人说,女朋友就不能太宠,否则蹬鼻子上脸。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他以前不信,柳诗裙给了他教训。

女医生好看的眉眼弯了弯,放松,不用太拘谨。你也可以叫我Anna,我们未来不仅是医患关系,还可以成为朋友。如果你有烦心事,随时都可以向我倾诉。

江小宇脸热,果然是一小时四百块的心理咨询,宾至如归啊!他挪了挪贴在躺椅上的屁股,找到更舒服的姿势。

Anna在液晶屏上操作一通,舒缓的音乐从太空舱靠椅后流淌出来,随之还有一股淡淡好闻的花香。

今天我们主要做放松训练,我们一起尝试478呼吸法,闭住嘴,用鼻腔呼吸,当呼吸达到自然状态,请在4秒内完成吸气,然后憋气7秒,最后用8秒钟,微微张口吐气。当你感到难以入眠时,可以反复做这种呼吸练习。

江小宇在数第八个1234567时沉沉睡去。印在他脑海中那个梳头女人的面目,淡了些。

他很庆幸,Anna医生没有深入追问他和柳诗裙的过去。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忘记那些过往,不再提也罢。在他心上划出伤口的那个人虽然不再见了,但他的伤口还在。Anna说产生幻听并不是疯了的表现,也许只是大脑在特定时间对应激的一种电反射。如果之后还能在夜里听到梳头的声音,可以尝试记录下来,发生的时间频次、持续和变化。

江小宇走出心理咨询中心,感觉轻松许多。一千块钱没白花,这笔钱原本是他攒下来准备给柳诗裙买LV包包的,足够咨询一个疗程。

大壮咋舌说他报复性消费,有哥们儿在,出去喝几场夜不归宿的酒,啥心病治不好。江小宇跟大壮勾肩搭背去撸串喝酒,悠悠没跟着,他们说好不在他面前秀恩爱,免得刺激他。其实江小宇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么脆弱。只是脆弱不知不觉间缠住他而已。

迎新

治疗一段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投身于工作或者开始新恋情。

年底,江小宇业绩突出被升职为小组长,公司新进一批实习生,分到他手下两个,两个都是小美女。把隔壁光棍组羡慕得嗷嗷狼叫。

两个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最先吸引江小宇目光的是长发妹,她化着很显白的素颜妆,一周五套OL风套裙,搭配不重样的小配饰,光看外表像个深谙职场规则的白骨精。长发妹也很会来事,组长前组长后,很快就把江小宇手里一些乱麻似的杂务接管过去,填写报销单追OA流程核对考勤表登工作日志,这些耽误时间却不得不做的琐事,能让人很快掌握工作流程并且熟悉公司各部门人事。没几天之后江小宇就见长发妹跟财务部那群背景深厚的小媳妇们同桌午餐了。

而默默无闻的短发妹,好像在学校只习得了服从。布置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跟陌生的同事打交道常常低下头,手无意识地捻搓衣摆,如同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这种性情,要不是因为专业能力强,必定会遭到退货。江小宇让实习生参与草拟合同,长发妹套错了模板,法务审核时没有注意到工程采购方面的细节,在签约盖章前的那个中午,江小宇随口吩咐短发妹再确认一遍合同,就被她挑出了那个不起眼的错误。这份合同如果签错,执行后保守估计公司将损失十多万。凭借这件事,短发妹在江小宇心目中的可信度大大提升。

江小宇带领小组成员一举拿下年度最佳贡献奖,在公司嘉年华晚会上出尽风头。长发妹经常陪同他出入交际应酬场合充当急先锋,短发妹则被安排在贤内助的岗位上稳定大后方,组里一帮大老爷们摩拳擦掌业绩蒸蒸日上,就为了年底评优那十万奖金能充盈每个人的荷包。

年会的大餐桌旁,给集团领导敬了三巡酒的江小宇昏头昏脑夹菜吃,凉拌菠菜里的鲜核桃仁像泥鳅一样滑不就手。

组长。一个白瓷勺盛着同样白得发亮的核桃仁落进他面前的骨碟。

江小宇咀嚼着脆甜的核桃仁,转头对短发妹露出个酒蒙子式的笑,谢谢啊,林语晴。他抬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但看到她一脸惊恐小白兔似的神情,巴掌拍向自己的大腿。明年继续跟着哥好好干,争取奖金翻倍!

江组长,那我们可就全靠您这火车头带飞啦!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长发妹端着半高脚杯红酒插进江小宇和林语晴中间,美酒红唇在江小宇眼前打着旋儿晕成一片。

隔天,江小宇在舅舅家别墅客房醒来,头还晕乎乎。一向爱板着脸教训人的舅舅难得在饭桌上夸他几句,又叮嘱他爱惜身体,应酬喝酒要适可而止。

回到公司,长发妹煮的醒酒汤已经摆在办公桌上。江小宇喝了几口,咂咂嘴,这不就是可乐姜汤的味道吗?

江哥,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暖胃开胃促进酒精排泄。长发妹冲江小宇眨眼,好像想把眼睛里的菠菜挤出几斤来送他。

江小宇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谢谢你的醒酒汤,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把林语晴叫进来,昨天的表彰会需要她写篇通稿发内刊。

催眠

Anna告诉江小宇,负面情绪就像博格特,藏在阴暗角落里,趁人不备出来袭击。它会变成你最恐怖或厌恶的样子,放大你的负能量,直至失控。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喊出那句咒语“滑稽滑稽”。

江小宇给噩梦里的姑娘起名叫长发妹。在记录她梳头的声音的一个多月之后,声音神奇地消失了。现在他又能整夜好眠。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江小宇对Anna诉说着自己的困惑。

他知道柳诗裙离开了,可她离开前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他总是想不明白。

也许这是你的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功能,选择性地屏蔽了使你痛苦的记忆。这种情况有些人时间长了会自愈,也有些人通过引导或催眠能恢复,还有些人会在特定刺激下找回记忆。我觉得你现在状态不错,没必要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Anna结束了一个阶段的治疗,她不是那种为多收诊疗费而期待患者病入膏肓的庸医。

情人节,长发妹给办公室里每个人都送了一支玫瑰。送到江小宇的时候,一幅期盼模样。江小宇思考片刻,大手一挥,小组放假半天,都去陪爱人逛街吃饭看电影,好好过二人世界。长发妹怒目江小宇挂着姨夫笑的帅脸,狠狠踩着恨天高转身走了。

江小宇离开的时候,发现办公室还有个人没走,林语晴,你怎么还不过节去?

小白兔抬起头,我我我,我还是单身。我我我,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江小宇笑,把长发妹送的玫瑰插进林语晴笔筒。劳逸结合,没有对象也可以叫上好朋友去放松放松。

谢谢组长。小白兔的头又低下去。

江小宇没忍住伸手在那个脑袋上揉了两把。然后在林语晴震惊的目光中假装无事地遁走。死手,怎么会自己凑上去摸人家女孩子的头?

林语晴的短发柔软如同丝缎,江小宇恍惚想起他帮柳诗裙打理长发的日子,细密的发丝穿过手掌,带来一些酥麻的痒感。江小宇用力挠了挠手心。

那天晚上他梦到诗裙,她苍白着脸收拾行李,对他说家里已经安排好相亲,彩礼二十八万八,有车有房。

我受够了再住在这种鸽子笼一样的出租房里,上班通勤来回三小时。我想要过轻松一点的日子,没法等你的有朝一日了。

梦里江小宇发现自己没有挽留,他目送她爬上那辆几个8的大奔远去。也没有像小岳一样追在车后面喊:诗裙,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他喝了许多酒,回家找到几盒老妈更年期治疗失眠的药,一把吞下去。

我滴妈呀!江小宇醒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他摸了半天才确定自己还活着。有没有人梦见自己死了,结果一睁眼活过来了?

Anna说做噩梦是因为压力太大。建议进行两三次催眠治疗。在推演梦境时,Anna建议可以将服药的片段设计为被她阻止,从而获得支持。

江小宇再次回到目送柳诗裙离开的那个午后,这次他感觉到了从他手中抽出去的那几根手指的冰凉和冷硬。他感觉到酒滑进喉咙时的辛辣与苦涩。在他想把药片塞进嘴里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组长,不要。江小宇浑噩的神思像透进一束阳光,照亮了对他说话的那个人的样子。林语晴?组长,酒喝多了应该喝解酒汤,不要乱吃药。一碗褐色的汤汁被端到面前,碗底还沉着几片老姜。可乐姜汤?小白兔居然冲他点头微笑了。

恋爱

对一个人有好感,就会不由自主想要接近她,在人群中能一眼就认出她,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出她细若蚊呐的声线,发现她今天和昨天的不同。

催眠脚本没有按事先推演的进行,但取得了异曲同工的结果。Anna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江小宇谨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职场规则,但崇尚狼性文化的公司里,群狼环伺,小白兔迟早都会被叼走。听说情人节那天林语晴收到夹了表白纸条的玫瑰花。江小宇看每个路过林语晴办公桌的雄性动物都不顺眼,哪怕是一只苍蝇。

他食指在办公桌上敲啊敲,打开手机下单几本书《身体语言密码》《魔鬼约会学》《爱的五种语言》,又关注了几个大V情感博主。注册小号从评论区里扒拉自己觉得有用的信息,一一点了收藏。

接下去就是不动声色的靠近。午餐请大家一起出去吃假装不经意坐在她身旁,记住她的口味,不吃辣,爱吃酸甜口。买一堆小零食放在茶水间,特意挑出她喜欢的几样走过她办公桌随手丢过去。特地在她等公交的站台附近假装偶遇,顺路和她一起回家。买她说喜欢却没读完的《多余的我》,放在办公桌显眼的位置,等她来汇报工作时发现。

终于,小白兔租房到期准备搬家,向江小宇咨询哪里的房子物美价廉,他热情地推荐了自己住的小区,还拍着胸脯保证搬家干体力活随叫随到。林语晴笑出一口小白牙。可爱,想rua。江小宇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狼爪,革命尚未成功。

感情升温需要一个契机。江小宇想着,就布置了最新的工作安排。下周去Y市出差,我带林语晴先去,老吴带小李晚两天到。长发妹扭着手里的原子笔,组长的司马昭之心,真是藏都不藏了。

长发妹把小白兔堵在卫生间门口。

我喜欢组长,你去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出差。

我不去。小白兔前所未有的硬气。

难道你也喜欢组长?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互相喜欢?

江小宇蹲在男厕里屏息凝神偷听,脚杆发麻也不敢动一动。

组长怎么可能喜欢你?

小白兔知道我喜欢她?

组长情人节那天送我的玫瑰花里,夹了一张告白纸条。

啥?长发妹傻眼,想起自己送给组长的玫瑰花里夹的那张告白纸条。

啥?江小宇想起长发妹情人节送自己的那朵玫瑰花被阴差阳错随手插进小白兔的笔筒里。

纸条上是不是写了"So deep in luve am I."

你怎么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我也收到了同样的表白信!组长也送了我一朵red red rose。长发妹咬牙切齿地说。

脚麻组组长:我不是,我没有。

小白兔没再搭腔,两个女人的战争没头没尾就结束了。江小宇一瘸一拐回到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看到林语晴闷闷不乐坐在工位上。他拿起手机点了杯她喜欢的熊猫陨石拿铁,单点,只给她一个人。

林语晴还是跟着江小宇出差了。等他们回来,大家也都知道大灰狼追求小白兔成功的故事了。

梳子

甜甜的恋爱开始。江小宇恨不得昭告天下。

大壮和悠悠对林语晴非常友好。悠悠拉着林语晴的手,眼眶都红了。

林语晴虽然性子很小白兔,但却特别能干。她没有搬来和江小宇住在一起,每周末都上门帮他收拾屋子洗衣做饭。

悠悠皱着鼻子说,这样会把男人惯坏。

语晴笑笑,爱他才想拿他当孩子一样宠爱。

江小宇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他关掉手机,走过去接下语晴手里的湿衣服,我来搭,你快歇歇吧。

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事事依赖他,他把她当公主那么宠。现在这个女孩子,把他当孩子一样宠,只是因为爱。爱得越深越卑微。他不要她低入尘埃,他会珍视她,和她并排成长为两棵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融在云里。

语晴靠在江小宇肩头,眸光里全是喜悦。她的头发悄悄长长了,私心里,她期待被他挽起长发,一辈子做他心爱的姑娘。

江小宇在林语晴的梳妆台上看到那把黑色相思木梳子时,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把梳子是哪儿来的?他走过去,在梳子把手处看到几乎被磨平的两个字母YQ。那的确是他送给诗裙时刻上去的,代表宇裙二字。

哦,前阵子在社区二手市场淘的。梳子的样式我很喜欢,还跟我特别有缘分。说着语晴跑过来指着那两个刻字给江小宇看,正好是我的名字缩写,语晴,YQ,你说巧不巧?

巧,好巧。江小宇匆忙放下梳子,像扔出去一块烙铁。

那天夜里,久违的梦境中,两个女孩子用一模一样的两把梳子梳着长发。江小宇,快来帮我啊!她们说。

重复的梦境说明你潜意识里对上一段感情还有放不下的执着。Anna分析,你要不要试着开始人生的新阶段?

什么新阶段?

比如你告诉自己这是一段以结婚为目的的恋情。你有没有设想过以后她会成为你的妻子?

江小宇幻想了一下,林语晴抱着孩子站在自己身边的情形,好像挺顺理成章的。

恋爱关系要求人与人无条件的责任承担,而婚姻是对这段关系施加法律和道德约束,加强了双方对关系的责任。如果你愿意为这段感情付出承诺,就会放弃其他的可能性。在一定时间范围内,婚姻具有很强的排他作用。

江小宇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女医生,莫名感觉像过年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围攻,怎么还不结婚啊,什么时候让你爸妈抱孙子啊。

还有,梦里的女孩从一个变成两个,也说明你现在面临选择的困境。

那我肯定选语晴啊,谁没事会去选背叛了自己的前任?

那是不是如果前任没有背叛你就无法做出选择了呢?

江小宇愕然。没有如果,好不好!

日记

江小宇认真考虑了一下。对于家庭,事业,未来人生的种种规划。如果需要一个旅伴,林语晴真的很不错。何况他也不是想对人家姑娘耍耍流氓就算了,所以结婚有什么难的呢?婚房早在上大学那年老爸老妈就给他准备好了。剩下的无非就是装修,彩礼,车。江小宇不是豪门富二代,但也是个小富之家的独生子。并不是所有董事长的外甥一进公司就当高管的,也有江小宇这种从基层做起靠能力一步步升职的。并不是所有地主家的傻儿子都躺在家里做包租公,也有江小宇这种跟哥们拼租一套民房省吃俭用就为给媳妇买个贵点的包包的。柳诗裙曾经嫌弃过的江小宇,现在可是被林语晴当宝贝呢。

江家苦江小宇不婚久已,听说他要带女朋友回家,全家总动员。光见面礼就收得林语晴手软。姑娘挽着江小宇的胳膊,只想把被众亲友看得彤红的脸藏起来。

忙着展开人生新画卷的江小宇,再也没有噩梦的困扰。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些抑郁的人为什么不开心,是他们没什么喜事可办吗?送喜糖的江小宇口无遮拦,被Anna抓住爆锤。

江小宇……准备离开时Anna叫住他。

还有什么指示?

嗯……算了,没什么。提前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Anna对他挥挥手。

结婚前夜,江小宇梦到柳诗裙来告别。

小宇,忘了我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你后悔离开我吗?江小宇追问。看到我现在过得这么幸福,你后悔吗?你过得好吗?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小宇,我不后悔。她流下一行清泪。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不后悔相爱时的海誓山盟,也不后悔分手后的各自安好。

你真的过得好吗?你怎么那么瘦?他想冲上去摇着她的双肩质问,又怕把她摇散架了,她看上去那么单薄,如同一片枯叶。

小宇,我是来同你告别的。看你幸福,我的心愿也就了了。我也有我的新生活。我们彼此忘却,就是最好的结果。

柳诗裙,你在说什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柳诗裙转身很快消失不见。江小宇想要追上去,但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了个趔趄。

他低头看,是一个厚厚的软抄本,红色封面,上面写着“系相思”三个草体大字。

翻开日记本,是柳诗裙的笔迹。

某年某月某日

今天是我和小宇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第一天,我要用这个本子来记录我们的爱情。

某年某月某日

爱情来时,我只愿成为玻璃罐中的两只萤火虫,彼此缠绵直至陨落。不愿任何其他人、事瓜分属于我的你。

某年某月某日

没有什么能熬到地老天荒。可是人生的苦乐却让时间诡异地变形,痛苦拉长欢乐缩短。今天我们一起笑得太多了,我好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那永恒就是我们面对面大笑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日

不是所有女人在爱情中都0智商,可是不幸的很,我竟负了。宁愿被他宠得没手没脚。背着我爬七楼,看他喘得要命,我就忍不住笑。这身体素质,以后结婚还怎么把新娘抱上花车?现在就开始锻炼吧。我的小心机都用在这些地方了。

某年某月某日

人啊,不要去作恶,但也不必伪善!这世上有没有神明?我不知道,但我是信的。否则在这光怪陆离无处可逃的世间该怎样寻求内心的安宁获得自我安慰的力量呢?如果真的有神明,请听听我的祈祷,让他忘了我吧,忘了我。只记得我还完整的那些岁月……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江小宇的笔迹:

小裙,我不能忘记你离开我那天的样子。你告诉他们不让我去送你,但大壮还是没能瞒住我。你被从冰柜里推出来的那一刻,我都不敢接受现实。我宁愿你真的负心离我而去,去过更好的生活!我站在旁边看他们给你戴上假发,遮住那条蜈蚣一样长的伤口。那么爱美的你,一定很难过吧!你怎么忍心,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离我远去。哪怕让我多陪你一天,替你分担一些苦痛也好。你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吗?我拉住你冰凉的手指,他们不让我上前,说眼泪不能滴在你身上,你会走得不安心。可是你留我一个人在思念的深渊里,你就会安心吗?我宁愿用自己的寿命去交换你的健康,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围城

江小宇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酒后吞药了。

因为柳诗裙脑瘤术后化疗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殒。无法从悲痛中自拔的江小宇写下遗书准备殉情,被救活后失去了这部分记忆。

他呆坐在床上,回想梦里诗裙告别时的话:是我封印了你的记忆。很高兴看到你开始新生活,重新学会爱与被爱。人生的路还很长,遗憾不能陪你共白头。

东方天际泛白,江小宇被大壮等一众哥们儿簇拥着穿得人模狗样,开一溜奥迪轿车去接亲。婚礼流程提前两天已经彩排过。江小宇像提线木偶般抱起新娘子毫不费力地走向花车。鞭炮礼花,典礼,敬酒,闹洞房。

新娘子折腾了一天再也撑不住,梦里会周公去也。

江小宇一个人走上露台,他点燃一根香烟,随着烟雾深入肺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敬酒时长发妹背着众人跟他耳语:组长,年会那天你喝多了,我和林语晴送你上的董事长的车。我虽然对你另有企图,可林语晴也不是什么纯洁小白花吧!算了,谁让你选她呢,祝你们白头到老。

柳诗裙的样子又浮现眼前:小宇,记得好好爱自己,爱那些爱你的人。今生不能成为你的家人,希望来生有缘。江小宇掐灭烟头,仰望深空——世上本无深渊,过不去的,都是人心里的沟壑罢了。

拥有柳诗裙和江小宇记忆的那个他已经随她而去了。

新房里,林语晴一手放在枕侧一手搭着小腹,睡得正香甜。满月的目光中,一只大手慢慢覆盖住那个微微凸起的小肚腩。

现在,让我们祝福这一对新人吧。

A Red, Red Rose
(By Robert Burns)
O, my Luve's like a red, red rose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
O, my Luve's like the melodie,
That's sweetly play'd in tune.
As fair art thou, my bonnie lass,
So deep in luve am I;
And I will luve thee still, my dear,
Till a' the seas gang dry.
Till a' the seas gang dry, my dear,
And the rocks melt wi' the sun;
I will luve thee still, my dear,
While the sands o' life shall run.
And fare-thee-weel, my only Luve!
And fare-thee-weel, a while!
And I will come again, my Luve,
Tho' 'twere ten thousand m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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