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歌 | 迷瘴卷（5）
第一章 第一节 谋定而战
前情回顾：（4）——第一章第一节 谋定而战
马谡“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步跃到墙壁上挂着的蜀汉全境舆图之前，草草扫一眼，便阴沉着脸冲着王伉斥责道：“朝廷把南中四郡上千里国土都交到他李恢手里。他可倒好，几天之内便把治下土地和城池一下子丢了个干干净净。我说他实在是当不起这个‘都督’的称号，愧对先帝和丞相的知遇之恩！”
王伉闻言，脸上一红，待要为李恢抗辩，却哪里敢顶撞杀气腾腾的马谡？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回话。
“幼常！”诸葛亮见马谡说话过分刻薄，忍不住出言阻止。邓芝也赶忙劝马谡坐回到席上去。
蒋琬却似乎对眼前尴尬的气氛视若无睹。他离开坐席，缓缓地走到那幅舆图之前，用手指着南中一隅看了好半晌，这才叹一口气说道：“要是永昌郡不失，整个南中就还是一盘活棋。可惜呀。”
“公琰，你接着说下去。”诸葛亮闻言，忙也迈步从坐席上走了下来，站到舆图之前。蒋琬轻轻侧身，将诸葛亮让到前面。
“丞相、幼常，还有伯苗和德信，你们请看。”蒋琬用手指着地图上永昌郡的位置，对诸葛亮等人说道：“永昌郡在我大汉版图的最南端，是我大汉的南面门户。永昌郡往北几十里，就是南中枢纽——都督府所在的交州郡。而永昌郡向南不足百里，就是南蛮八番九十三甸之地。因此，永昌实乃南中咽喉、用武之地也。若永昌郡尚在，围困交州城的几千叛军免不了有腹背受敌的担忧，总不能全力攻城，南蛮诸地也不能和南中四郡连成一片。即使最后破了交州，对于南蛮来讲，整个南中也不过是一块可望而不可得的飞地罢了。如果永昌郡现在真的已经丢了，那么交州城唇亡齿寒，怕是祸不远矣。”
马谡听了蒋琬的解释，心里也颇为认同他的分析。不料整个南中战局的关键之处竟然是在毫不起眼的永昌郡。他铁青着脸，向王伉问道：“你们有多久没有听到永昌的消息了？那里还剩什么人能坐镇指挥吗？”
王伉答道：“在我出发之日，交州和永昌已经有二十多天互不闻音讯了。我从交州赶到成都，路上又花费了十多天的功夫。这样算来，现在距离永昌失联已经有足足四十天了。永昌郡没了太守和郡丞。郡尉又为人鲁莽，难当大任。那里恐怕早已是一盘散沙了。在我出发之时，除了有流言说在其郡治所不韦县城尚有抵抗以外，其他的府县都已经全部沦陷。我们思来想去，整个永昌郡里再没有人能是牂牁太守朱褒和番将阿会喃的敌手。纵使不韦县城高墙厚，驻军骁勇善战，也很难在几千叛军的猛攻之下坚守数月。从成都到南中，这一路最快也要半个多月，而侵入南中的南蛮援军越来越多。我怕就算此时此城尚在，救城之举也是鞭长莫及，终不过是徒劳无功一场。”
说到这里，王伉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在永昌郡担任功曹的吕凯。吕凯性格坚韧，绝不可能放下气节投降叛军。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此时多半已经被野蛮的叛军害了性命，嫂夫人和幼儿吕祥怕是同样也在劫难逃。想到这里，他悲从中来，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说话也哽咽了起来。
邓芝喃喃道：“看来永昌多半是难保了。这样一来，整个南中似乎也成了一局死棋。那里瘴气丛生，山川险恶，土人不归心久矣。雍闿、朱褒等人却久居南中，对当地山川气候、风土人情都十分熟悉。再加上南蛮王孟获蓄谋已久，他手下又有上万驱虎驾象之士，颇难对敌。如此说来，南中一役真是步履维艰。丞相，我看不如叫李恢先撤回蜀郡，整顿军队之后再别作良图吧。”
马谡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伯苗此言差矣。叛军虽然势大，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懂得兵法形胜之道。虽有百万之众，又何足惧哉。丞相，您大可不必为此事犹豫，尽管拜将点兵就是。依我之见，这一场仗定然不会有多艰难。大军到日，南方诸郡多半会一战而降。不过，南人向来反复无常，如何彻底降伏他们，防止他们在我大军凯旋之后继续作乱，这才是真正的大难题。南中一役，攻城为下，攻心方为上策。”
王伉见马谡轻视叛军，忍不住出言辩道：“大人，您不知道。那雍闿声势浩大，整个南中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和族人。再加上高定手下的几千精锐夷人骑兵，南中四郡并不像大人方才所讲得那样容易收复。还有，南蛮王孟获一向野心勃勃，他手下不仅有所向披靡的象骑兵等恶战之士，更是有人传说他麾下还有一支神秘的藤甲兵，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实在是举世罕见的神兵！末将斗胆进言，请丞相和诸位大人莫以南征为儿戏。请丞相和各位大人三思。”
马谡还是冷冷一笑，接着反驳道：“哼！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两军作战，不过天时、地利、人和而已。雍闿造反已是天怒人怨。他又不懂得占据地利，光凭着这些旁门左道为助，他的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蒋琬心里也很认同马谡的主战观点，可是他却不能像马谡这样把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他想了想，对诸葛亮说道：“丞相，我也赞同出兵南征。如果我们再不发兵救援的话，不仅交州和南中四郡会全部丢失。雍闿和孟获俱是狼子野心之徒，我想叛军一定会在攻破交州之后继续北上作乱的。到那个时候，压力便会直接施加到蜀郡，施加到成都。到那时候再出兵可就晚了。”
诸葛亮忍不住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哎，公琰、幼常。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国家才刚刚从夷陵惨败中恢复了一点点的元气。去年朝廷上又经历了那么多波澜诡谲的事情。我怕这一南征，会一下子把成都给掏空了。成都四大军营连同军械司、工程营等部，一共也不到两万人马，只是刚刚够用而已。我若将他们悉数调走，开赴南中，谁来保卫京畿成都，谁来保卫陛下呢？”
在场诸人除了王伉之外，都是诸葛亮的心腹，熟悉朝政，知道坐拥大军的中都护兼永安都督李严和汉中都督魏延是根本不可能主动出兵支援诸葛亮的，只有蜀郡都督吴懿才会将麾下这不到两万人马交给诸葛亮指挥，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想到此处，大家都默然不语。
“要不，还是和往年一样，抚吧？”邓芝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蒋琬摇摇头。马谡断然喝道：“绝对不行！一直安抚下去何时是个头？丞相，两万人马就两万人马。你把这两万人马悉数交给我来统领，我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彻底平定南中叛军。至于成都方面，成都总府连同下属的四个分部衙门里各路衙兵差役人等加起来也有一千来人，他们足能应付城里的变故。”
蒋琬点点头，接着说道：“另外，城里还有糜中郎将的数千虎贲禁军，也是一支劲旅。丞相您再进宫去请陛下圣旨，以陛下的名义督促李都护和魏都督各发兵五千支援成都。这样一来，成都城里林林总总也会有上万部队，成都是不会有事的。”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还是公琰虑事周到。其实，成都北有汉中，东有永安、江州，驻扎在这几处的军队足以保证成都的安危，曹魏和东吴的军队要想轻易攻入成都怕也是痴人说梦，因此我倒并不担心他们两家。我只担心成都会像前一阵子那样，祸起萧墙，在内里出了问题，引起内乱。但愿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吧。射中郎虽然一向和我政见不合，但是作为受过先帝破格恩遇的大汉臣子，成都交给他，我总还是放心的。我再给永安和汉中分别写封书信，请他们各自调几千兵马回来。李都护总要考虑东吴议和条令的吧。就是他魏文长这边，看在我刚把马岱和西凉铁骑派遣给他的份上，多少也得调一些人回来。“诸葛亮说罢，一阵苦笑。
马谡一愣，借着话头问道：“丞相，您要把成都交给射中郎？莫非丞相您打算要亲自挂帅出征了？“
下一节：（6）——第一章第一节 谋定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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