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季2
做完鉴定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杨一恒把犯人交给随行的郑军,立刻到护理部找李黎。
一个年龄稍长带着两道杠燕尾帽的人看到杨一恒,问,“你是李黎同学吧?病区有事找她,她去病区了。她让我给您说一声”。
杨一恒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4:50了,必须及时把犯人送回看守所,他问,“能麻烦您把李黎的手机号给我吗?”
那人给杨一恒报了手机号,杨一恒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到她送过来的便条上,又看了看李黎的座位,走了。
“她变化真大呀?”杨一恒在回看守所的路上,想着李黎的样子,“真是变化太大了!”他想起了初中的时候。那时他从其他班转到李黎所在的班接着读初三。
上半学期压根就不知道班里还有李黎。引起杨一恒注意李黎的是一次换座位。
记得那次要把曹杨扬换到李黎旁边,曹杨扬当时立刻大声拒绝,“我不和神经病的女儿坐一起,晦气”。
班主任林老师虽然狠狠批评了曹杨扬,但他依然不愿意。随着众人的目光,杨一恒第一次发现班里还有这么一个女生,齐耳短发,厚厚的刘海直到眉毛,已经是初夏了,还穿着宽大厚重又不合体的棉衣。
被当众说是神经病女儿的李黎,把头低的几乎能挨着桌面。班长佟经天站起来给林老师说,“要不,我和她同位吧。”这才给李黎解了围。
虽然是班长与李黎同位,因为是中间位置,四人一排,杨一恒也和李黎一排,只不过中间隔着两个人。从那以后他不由得注意起李黎。
他发现李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到班里,每次都是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晚上放学又是第一个离开教室,也总是急匆匆的样子。午休时,其他女同学叽叽喳喳三五成群,她都是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看书,安静得像棵草。后来杨一恒问过班长李黎的事情,佟经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她妈妈精神不大好”。
和佟经天变成铁哥们,也是因为李黎。记得那是一个临近毕业考试的晚自习。
英语田老师下发考过的试卷,说,“这次模拟考试,得分最高的是李黎,118分。曹杨扬,你能向别人学习学习怎么学英语不?瞧瞧你,倒数第一,58分。”
曹杨扬立刻跳起来,“她有个神经病妈妈教她呀,神经病都不说正经话的,对吧?”说着对着全班做起了怪异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当田老师提到李黎的名字时,杨一恒就不自主的用余光看了看李黎,他发现李黎把头埋的很低,头发遮住面孔,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杨一恒猜测,她是不愿意被这样当众点名的。当曹杨扬这样说时,李黎反倒抬起来头,气愤、鄙夷地看着曹杨扬。
曹杨扬吓了一跳,“你看什么看,神经病啊你!”
全班同学都注视着李黎,也都被李黎吓住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过李黎抬头的样子。
杨一恒发现,李黎原来是很美的。大大的眼睛,透亮透亮,小巧而粉红的嘴唇,皮肤有点苍白。当他看到眼泪在李黎的眼眶里打转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杨一恒居然感觉到心里一抽。
杨一恒本来就讨厌曹杨扬小人得势的样子,他仗着自己是校长的儿子,经常当众羞辱别人。杨一恒的拳头像被什么牵着,一拳打在坐在他前面的曹杨扬的脸上,“你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曹杨扬愣了几秒,立刻大叫,“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二人扭作一团。田老师急忙拉架,“都住手,都到办公室待着去。”
杨一恒从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了,佟经天在等他。看到他回来,忙问,“林老师没批评你吧?不过你今天算是替大家出了口气,我早想揍他了。”
杨一恒收拾着书包,“没有,只不过说了些要团结同学啦马上毕业啦要好好学习啦什么的。哎对了,我正想问你,曹杨扬都不愿意和李黎一位置坐,你怎么愿意啊?你不怕晦气?”
佟经天坐在杨一恒桌边,说,“她妈妈是精神病,她又不是。再说了精神病又不传染。精神病与感冒发烧一样的,都是病而已。曹杨扬不和她一位也没见学习好啊。我和她同位,学习不是也没退步吗?我倒想问问你,你今天怎么会因为李黎揍曹杨扬呢?咱们班上可没有人愿意和李黎说话更别提因为她打架了。”佟经天眼含深意的看着杨一恒。
杨一恒想起了刚才心脏被击的那个感觉,不过他没有给佟经天说。只是边收拾书包边说,“嗨,我就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啊。见不得曹杨扬那个得势的小人样。”
“够爷们!”佟经天用拳头轻轻的锤在杨一恒的肩头。
从那一刻起,杨一恒和佟经天的友谊算是建立起来了,直到今天,他们依然是很铁的哥们。
和李黎的唯一一次对话,是在打曹杨扬第二天的晚上放学。李黎破天荒的没有第一个离开教室。等其他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李黎从杨一恒身边经过时,用很低但很清晰的声音说,“谢谢你。”还没等杨一恒反应过来,李黎已经走出了教室。一直到毕业,李黎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杨一恒只知道李黎考取了卫校。初中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黎。
这些年,杨一恒无数次找过她,结果总是令他失望。今天居然意外再次见到李黎。杨一恒在心里默默的感谢苍天。
“队长,队长——”郑军拍了拍杨一恒的肩膀,“队长,到了。”
杨一恒回过神来,车已经到了看守所,把犯人移交后,杨一恒回到办公室,立刻给佟经天打电话。
佟经天在市立医院外科,经常拖台手术,电话打不通虽是常事,但今天,杨一恒迫不及待地想找他诉说。
男人,有时候也是小女人一般,有秘密要找人分享。
电话居然很顺利,一声之后佟经天就接了,“嗨,什么事啊,我刚下手术。”佟经天一边洗手一边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接电话。
杨一恒能听到他洗手的声音,看来刚下手术台是真的。“晚上老地方见。”杨一恒简短的回答。“好的,六点半。”男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么直接。不过佟经天从杨一恒不多的话里知道,他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