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救赎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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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维服用维生素B族、米氮平(抗抑郁失眠药)调整了一周,感觉可以出门了,她决定去找心理咨询师。不想吃药了,抗抑郁药有许多副作用。
三维预约了武志红工作室的咨询师。为了咨询高效,她把自己的抑郁症史回顾一遍。
第一个阶段,高中,那时生活艰苦,餐餐咸菜就馒头,总是生病。感冒几乎没好过。特别怕冷,手脚总是冰凉的。最讨厌的是皮肤病,高三那年,全身出满7痒疙瘩,痒的无法入睡,天天要吃扑尔敏地塞米松之类的,几个月的激素药把她整个人变得 肥头大耳,更加自卑和孤独,每到黄昏,就有想死的念头。
考入大学后身心都有好转,但失眠没有改善,还有肥胖。她用尽各种办法减肥,比如三天三夜不吃饭,饿的晕倒;吃果导片,拉肚子。那时侯好在有图书馆,她如饥似渴地读书,抵制坏情绪。虽有自杀冲动,但有强烈的责任感支撑,她一定要等到毕业,必须到社会上有所作为,为家人和社会做点贡献。
终于毕业了,参加工作后非常的努力,赚钱还债。贫穷的家庭供了四个孩子读书,家里借了很多外债。她天天啃方便面。身体越来越差,又开始各种生病。
90年代初的深圳特别乱,她被打劫过两次,光天化日之下,任她呼救,竟没人理,她感觉自己如同蚂蚁,任人踏践,心态更加灰暗,对自己绝望,对这个社会绝望。彼时家里债务基本还清,可是弟弟要上大学了,还要再坚持几年。
她应同学之邀离开深圳,这位大学同学,对她挺好。向她求婚,她压根不同意,可他百般请求(他们单位要房改,结了婚的才有房分)。她想想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就当是帮他,结就结吧。
结婚没有幸福,她白天精神恍惚的上班,下班了不想动,还要做家务,夜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周身都是病,胃炎肠炎关节炎各种疼痛,每天上下楼梯,双腿膝关节疼痛难忍,要扶着栏杆,上下七层楼要休息多次。整天看病吃药都无济于事。期间她怀孕了,又流产了……在痛苦中煎熬了四年,弟弟终于毕业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二阶段。她实施了自杀,吃安眠药。没死掉。她意识到,这是抑郁症,必须去看心理医生。之前也想过可能是抑郁症,但一直被自责保围,天天都在攻击自己,责骂自己,根本不想救自己。
看了几个月的心理医生,她决定停止。因为医生就知道开药给她,而那些药吃完之后如同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活力,只有失忆健忘等等副作用。
停药后,更想自杀。深夜,她走入海里,海底绵延着黏滑的礁石,很久都不走到深水区,在海水中蹒跚,看着两边的繁华都市,她哭了起来,凭什么我来这世上一遭,就这样不堪的走了?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自己?……
第三阶段 救赎之路,必须对自己负责,拯救自己。爬出来后,她辞掉工作,回到大学读研修班。这样又可以泡图书馆了。她开始大量阅读关于抑郁症方面的书籍,那个年代。没有发达网络,只能看纸质书,国内关于抑郁症的研究不多,主要是国外的文献翻译。关于抑郁症的成因、症状、治疗方法等等,她做了许多读书笔记。最好治疗应该是药物与心理咨询结合治疗,但是她没有这个条件,一是经济不允许,二是身边人不认可。这个病在他们眼里用一字就是:懒,两个字:矫情。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问题,除了丈夫,但丈夫不认为这是病,甚至看不起她那些行为。这令她更加自卑自责,结婚多年从不吵架,即便是她有不满和委屈,也藏着心里,偶尔流露。他只会回复她四个字:深宫怨妇。她曾无数次提出离婚。但他不干,总以沉默或躲避应对。他为什么不肯离婚,是负责还是保守?三维猜不透。她只能且必须做的就是改变自身,业余时间、失眠时间都用于学习。营养学、心理学、中医、瑜伽对她调整身心都很有帮助。后来她有了一对孩子,虽然有许多个不眠之夜,她会幻想,抱着两个孩子从阳台上,不顾一切,纵身一跃……但最终她都战胜心魔,最终她把孩子带大了。孩子们大了出去读书了。还以为都熬过来了。忽然又冒出一个癌症,十九年前的感觉又来了,(十九年前弟弟大学毕业时,她感觉可以解脱了。如今孩子大了,她又感觉可以解脱了)……
这就是她目前现状。
2
咨询师50岁左右,清瘦,疲惫。做这工作不容易,每天要面对这些精神障碍的人…
她听完三维情况陈述,沉默了很久说:我感觉你就像个导演。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
三维没作声,她忍着口腔溃疡的疼痛,讲了半个多钟,早已口干舌燥。
咨询师接着说:“我还有一种感觉,下坠感,腹腔一直有东西闷闷下坠,一直想去跑厕所……”
三维还是不作声,咨询师站起来说:“很抱歉,时间到了。接下来还有咨询者在外等呢。我们时间表是排好的。要不,下次再接着聊。”说完,她开门出去直奔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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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三维想,这个咨询师的共情力的还挺强的。能共情到她的下坠感,这个下坠感伴随很多年了,她手术前这样,手术后还是这样。总是想去大便,但去蹲半天,什么都不会有…
唉,作为咨询师,她为什么不问问我出生的家庭,不问我痛苦且漫长的童年……却说我自导自演,请问,又有哪个人不是自己的导演?她说的都对,可是,有什么用呢?
三维转念又想,或许这只是刚开始,治疗需要漫长的过程。可是,来一次1000元,费用好高,不知道来多少次才能解决问题?
最后,三维告诉自己:算了,只能靠自己了,这是她一个人的救赎。她还是孤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