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玦七十四

2020-04-01  本文已影响0人  半溪烟水

(七十四)天全

芳华只得站在当场。望向百里无筹的目光中不无尴尬。百里无筹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对诏帝深深一拜,说:“妖妇惑乱宫廷,臣请斩之。”

诏帝目注芳华,眉间挑起一抹异色,说道:“你不曾是长公主的侍女么?长公主离开那年传言你已死去,却原来是讹传。”芳华一脸愧色,跪在地上俯身说道:“请陛下治婢妾欺君之罪。当年之事,却是长公主一手安排。”

诏帝目光一锐,坐正了身子,说道:“你且把当年事情细细说来。”

另一间辟室里,耿沐晨望着沉睡中的阿玦,心思起伏跌宕。自从她在秦州失踪后,他找了她数月,今日在这皇宫内见着面,未着几句,她便这副模样。

还当真不让人省心啊!

他想着百里无筹甫一见她模样时的惊怒交加,便忍不住向她手上看去。皮肤依旧白皙莹润,那隐隐红光已然消失,数月不见,想必她武功又大有增进,然而,她这套武功路数,却叫他无端心底生寒。

他不会忘了那双充满杀意的赤眸。虽说她及时撤走了内力,但是他相信她那一刻是认不得他的。

想到这,他咬牙便往外走,没走几步,听正殿里传来芳华的声音:“当年先帝一手组建了‘辛夷谍经’,长公主身为百里家嫡传大弟子,便是当仁不让的领袖……那《天全录》本就是百里家家传功学,长公主岂有不会之理?”

“那你可知道为何后来长公主要离开已改称红袖司的辛夷谍经?”却是百里无筹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说。

“自然是因为穆雅那个贱人!”芳华大声说道,“当年她不过是先帝身边一个小小充仪,却魅惑君王,令帝后反目。先皇后一病不起,长公主那时正在大魏执行任务,又兼之……遇上了顾家公子……”

诏帝目光沉沉,一时未语,想起了幼年时光。

那时长姐慕容欢儿并不长在宫中居住,偶尔回来,便带给他些稀奇古怪的好玩的,好吃的。他身为正宫所出的嫡皇子,早早便被立为太子,身边教养嬷嬷陪侍宫人无数。然而,他最渴望见到,却是最少见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当时的诏国孝懿皇后。

当年的诏国隆盛帝后宫佳丽无数,孝懿皇后虽说是母仪天下,宽待后宫。然而,这宽待里多少有些隐忍,有些委屈,有些抑郁。

他记得皇姐慕容欢儿有一次对他说过:“你可知我为何要在外奔波替父皇解除那些麻烦?只因为我想让母后展眉。让父皇觉得他身边少不得我,即是少不得我,便也要优待母后。不然,依咱们母后的性子,少不得要被那些人欺负了去。阿岚,你是太子,日后也要让父皇觉得他选你是对的,却不是因为你嫡子的身份。这样,你才能守住你的江山。”

他从不觉得皇姐的话有错。的确在当时的后宫中,公主慕容欢儿是无人敢惹,无人敢欺的。不仅仅因为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因为她是先帝的最锋利的锐刺。

然而,慕容欢儿忘了自己会渐渐长大,会渐渐爱上别人。而那时正是穆雅最为得宠的时候。她俏丽多姿,软语呢哝,将隆盛帝磨搓得神魂颠倒,一下从小小的充仪跃而为四妃之首的德妃,大有逼后之势。而慕容欢儿那时正在魑魅谷中与百里无筹研究那假死之药,待得药成,她与顾长岭方得遂所愿,却得来诏后病重亡故的消息。慕容欢儿情急之下,回到诏宫与隆盛帝理论,却被斥以“目无尊长,不孝不悌”,当时穆德妃侍奉在侧,竟更言公主慕容欢儿悖逆,激的慕容欢儿拔剑相向,隆盛帝大怒,当即便要下旨斩杀公主,幸亏当时一殿老臣求情,才褫夺了慕容欢儿的公主封号,将其赶出了皇族。而当时幼年的太子慕容岚,却被送到了穆德妃宫中。之后隆盛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对穆德妃虽是一如既往的宠爱,于位份上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即使是后来穆雅生了慕容川,朝中曾有人猜测以德妃之宠,必会改立太子。更有人欲投穆氏所好,陈书上表,劝其另立储君,隆盛帝居然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将其以妄议朝政,动国基石之罪皆尽诛杀。

诏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芳华,缓缓说道:“你所说之事,恍如昨日。然而,你是如何假死遁走?百里大哥又为何说你惑乱宫廷?”

“还是我来说吧。”百里无筹说道,“她倒是长公主的忠仆。当年长公主被褫夺了封号,以欢儿的才智,便要留下后手。当年公主身边之人被分散到各处宫室,作为长公主贴身近仆的芳华则被分到祈颐殿为皇族列祖守灵,某日她故意失手将先皇后的灵位打翻,被施以杖刑,打了未及一半,却一命呜呼。这其实都是欢儿安排,教她服下那假死之药。然后安排人将她从那化人场救走。”百里无筹长叹一口气,又缓缓说下去:“可谁知道她如今竟肆意妄为,引着阿玦去练那《天全录》。”

耿沐晨听到此处,忍不住大步踏进殿去,失声叫道:“百里前辈,那《天全录》可是有……有什么不妥么?”

诏帝暗暗扫他一眼,却并未言语。听那百里无筹说道:“岂止是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这《天全录》乃是我曾高祖所创,里面所记武学玄妙精奥,然而,却是邪毒的很。若非心性坚韧之人修习便极易走火入魔,迷失本性。我百里家曾有无数弟子受其戕害。故此到我祖父这一代,已不许弟子修习里面的武功。直到长公主拜入百里门,她乃我百里门数百年来第一女弟子,其资质天性都是上上之选又兼之我父亲觉得女子天性柔和温善,故而破戒偷偷将《天全录》中几章给她看了,初时也未曾见得有异,及至她修习到‘摄心’‘摄魂’术时,便起了大大的意外。”

“朕的皇姐出了何等意外?”诏帝惊骇问道。

“那时,她已能控制别人心神。也动用过此术令人如木偶般按她指令行事。然而,她却感觉每次动用秘术后,不但自己功力总要被扼制良久,又更嗜血屠杀。更要紧的是,下一次依旧身不由己地要用秘术杀人。一次,竟误杀了身边一个红袖谍者,幸而她惊醒地快,不再修习。”

“你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诏帝奇怪问道,“你虽是百里家人,修习的却是别派武功。怎对《天全录》如此熟悉?”

“只因当初,我对《天全录》亦是十分好奇,虽是自身不宜修习本门武功,却央长公主将《天全录》抄了几章给我。这中间便有‘摄心’‘摄魂’的修习心诀。长公主提出质疑后,我曾对其稍加演化,却仍难以克制。”

他目注芳华,沉声说道:“阿玦乃是长公主唯一血脉,倘若欢儿在世,保护她尚且不及,你怎得引她去修习那些邪门武功?你说,你该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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