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之乱(9)雪夜
接上回
自元和九年(814年)冬季朝廷诏令诸军镇共讨淮西起算,一直到了元和十二年(817年)秋季,淮西仍未平定。朝廷在这上面花费的钱粮已不可计数,天下兵民更是苦不堪言。
宪宗宵衣旰食,焦虑异常,逐渐有罢兵的意思,便召问宰辅们的看法。
李逢吉等都奏道:“朝廷师老力竭,不如罢兵为上。”(打了近三年,耗费人力物力无数,这算是要前功尽弃么?)
唯裴度在一旁默不作声,宪宗转问裴度,裴度答道:“臣只知行军作战应是有进无退的,若陛下担忧诸军无功,臣愿替陛下亲往前线督战。”
宪宗道:“爱卿肯为朕有此一行,足见忠忱,但说到底淮西之乱究竟能否平定?”
裴度回道:“臣近来仔细看了吴元济之前上表的奏文,那淮西确已是强弩之末了,只是因为现在前线诸军的心思不一,未肯全力进攻,所以战事跌宕至今。若臣能代陛下前往行营督战,诸将则会认为陛下这是派臣去抢他们的功劳,到时候他们肯定争相前去破贼了。”
宪宗闻言大喜,遂钦命裴度以同平章事兼任节度使,并任淮西宣慰处置招讨使。裴度另外上奏调刑部侍郎马总(唐中后期名臣)为宣慰副使,韩愈(这人就不用说了)为行军司马,指日启程。
裴度临行前陛见宪宗,慨然道:“臣若灭贼,那还有朝见陛下之日,否则臣归朝无期。臣誓不与淮西贼同生。〞宪宗闻言也不禁落泪,御驾亲往通化门为裴度送行。裴度出发后,宪宗另授户部侍郎崔群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外放李逢吉为东川节度使(辖治约为今四川东部及重庆一带),有专意任用裴度,不听罢兵之言的意思。
裴度刚赶至郾城(今漯河市郾城区),正好是李愬进攻吴房(吴房故城在今遂平县城关)之日。
当天据阴阳家所说乃是往亡日(旧历法每月都有往亡日,当日有极多的禁忌。或在寅日、或在巳日),诸将都劝李愬万勿冲撞凶日而出兵。
李愬笑道:“我正因为今日是往亡日,淮西贼定不会设备防我,我带兵往攻,是他亡而我不死,有何可虑?〞遂出兵,当日即攻克吴房外城,立即收兵折回。那淮西贼将孙献忠率五百骁骑,奋勇追来,李愬回军力战,并阵斩孙献忠,枭其首,这才徐徐退兵还营。营中诸将请示李愬此时应乘胜攻取蔡州,李愬则认为时机未到,便罢众议。
到了当年冬季,李愬决定奇袭蔡州,先遣使郑澥至郾城与裴度密商,裴度对郑澥道:“用兵之道,非出奇不能制胜。李将军善谋,裴度对此计划非常赞成,还请将军便宜行事。”郑澥归报李愬。接报后的李愬与李祐一起为奇袭蔡州的计划,又密商了好几次。
忽一日,天寒地冻,风雪突至。李愬升帐调兵,命李祐、李忠义率突骑(李愬招募的三千死士)三千为前锋,自与监军(宦官为监军)率三千人居中军策应,李进诚率三千人为断后,留都虞侯史旻等将镇守文城栅(即前文所述铁城,今遂平西南三十里),大军开拨出城,李愬即下令立刻向东挺进,疾行约六十余里,便先赶到张柴村(今遂平东南三十里)。
村子向有淮西兵居守,这时都因酷寒难忍入帐休息,毫无备防。李愬下令突骑入营冲杀,就好像切瓜削菜一般拿下了张柴村。好不容易有几个漏网的淮西兵逃出营外,只见外面的官军又似天罗地网一般,把村子围得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只能自尽。连守卫烽堠的小吏,也统统被杀得干净,一个不留(本来就是奇袭作战,不会受降,战败的唯死而已)
李愬命将士稍作休整,进食并整备兵械,留下五百人屯守张柴村,截住从朗山方向过来的淮西援兵,再派兵堵塞洄曲(漯河与澧河汇流处)及诸道桥梁,防备董重质等淮西将领回援蔡州。
等到一切都布置停当时,天色已晚,风雪之势更烈,四面都被寒气裹住,众将士都已快冻僵,偏偏此时从帐内传出了李愬的将令~乘夜进兵,诸将都一时愣住,入帐问因。李愬正色道:“正要去蔡州生擒吴元济。”众将面面相觑,却不敢违令,只能硬着头皮,各持械疾行。那营中监军哭道:“果然是中了李祐那厮的奸计,这可怎么办呀?〞(死太监,此时还不忘胡说八道呢)
李愬又传令衔枚疾走,不得声张,各军冒着酷寒暴雪挺进,四周都被雪花遮住,难见十步以外之物,途中不辨地势高低,人马偶然失足,便倒地不起,就是那手中的火把,也全被冷风吹灭,军中旗帜,亦多被风吹裂。
到了夜半时分,风雪更大,大军吃了无数苦楚(估摸着都一肚子怨气了,要是吴元济这时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怕是连碎肉都剩不下了),才走了六七十里地,望见远处似有点点火光。
李愬这时又下令道:“蔡州城就在眼前了,现须格外安静,如有喧闹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