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落叶

早晨的天空布着一层阴阳不定的云幕，风透着一丝丝寒意，昨夜有落叶飘零在阳台。

秋天了，一切都会凋零吧。她幽幽地想着，拾一片叶子置掌中。对面的他不屑地看着她：想好了吧，我们怎么分？

怎么分？感情分崩了，血液冷寂了，各自转身的爱只剩下婚姻的躯壳，看看，还有什么？

孩子，房子，车子，票子。只有分分这些了。

他递上一支笔一个本，是女儿的蓝色的草稿本和粉色圆珠笔，挺好看。写吧！反正你心中早就筹划好了！他狠狠地说。

我没有，我哪有。她申辩。猜忌，吵闹，冷战，撕逼，充斥着围城内外。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老掉牙的句子呈现出永远的经典与正确。唉，这样的生活真的毫无意义了。中年后的一地鸡毛，收拾不起了。她摊开本子，翻过女儿稚嫩的笔迹。像做仓库盘底表一样，列出躯壳的残存物清单：

儿子，女儿，住房A，住房B，商铺A，商铺B，黑色小车，白色小车，现金，存款，商业保险，公司帐户，公司。

写好了，你选吧。她把本子推到他面前。

女士优先，你先。

这个点了，别装绅士了，早有这态度，也不至于…………多想了，好吧，我选。有些话她心里掠过又急逝。

儿子过两年毕业上班了，不用蛮管了，归你。女儿我带。

不同意，女儿我带，知父莫若女，她最亲我了。我放不下她。

不行。我的女儿，我不得等来个后妈欺负她。

不定是后爹呢！他咬着牙齿。

下面的东西，你再选。他又说。

我A你B，我白你黑，现金存款归我，公司帐户归你，保险受益归我，公司归你，你付五万一年生活费给我就行，我提前退休。

也估个价钱吧，说出去，离婚了你带了多少钱走也好听点。他说。

她来气，心里想：什么叫我带走，我自己创造的一份而已。但争执实在没必要了，两个人好不容易达成的共识是：不争吵打闹来解决一切。

他在清单后标上价钱：住房A 150万，住房B 300万，商铺A 400万，商铺B 150万，白色小车 折旧后5万，黑色小车 折旧后50万，现金存款70万，保险受益100万，公司帐户40万，公司 300万。

她看了，那些数据像秋后的果实，还有点耀眼，这躯壳里抽离了虚无的海誓山盟倒还有一堆真实的存在。她有点想笑：这么说，我是带了大几百万走呀，你哪来这么些身家？

他说，一点不含糊，你分了几百万走。

真的？不算不知道，一算是错不了。想结婚那会，彼此左手握右手，四手空空。她和他，这一路证明绝对是一对工作好搭档。

她又拈着那枚落叶，轻盈飘逸，无奈的轻盈，憔悴的飘逸。没了光泽与水份徒留一身金色，经纬脉落却异常清晰，仿佛可以照见春日雨夏日风，青涩读着蓝天的每一个过往。心动过的感觉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记得了。去收拾东西吧，这儿，再不是自己的家。她拿出公司的大门钥匙，银行U盾：密码还是最初那个。

最初那个？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管钱的，你知道我只喜欢挣钱，我口袋的几块钱都常掉，这最初就是你的事，要不还是你来管着，我另开工资。

她问：我左边口袋装你的钱，右边口袋装自己的钱？

对。你喜欢钱在手上，家里全归你管。以后你找人一定得看清他是否视金钱如粪土，钱包银行卡直接上缴。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突然觉得我要一直保留这个权力。你找人可得看她是否愿意接受你身无分文，你努力吧，不看钱面的喜欢绝对是真爱。

他也拾起一枚叶子，天空，灰色的云幕已收拢，淡淡的蓝，浅浅的紫。

他第一次将目光留恋在一片落叶，舒不平的边缘，藏不住的风云，一握即碎的心事。对面素面朝天的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浮肿，睡衣有些陈旧，孑然独立的容颜突然间令他难以自持。是否面临失去的常景在最后一刻才重新发现它的存在意义？

他将落叶夹在写财产单的本子里：我们去山上看红叶吧，和孩子一起。

她扬扬手中红色的结婚证：先去换了它。

他笑：忘了今天十一，民政局休假。

风过，白色的阳台上，金色，黄色，点洒着暖色的风华。落叶，与时光握手言和，落幕的美，还在延伸。

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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