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之 下 之(小小说)
老赵独自一人在家喝酒,“吱”一盅。
老赵什么时候这样喝过酒,捏着酒盅,闷饮,心情极坏。
从上个星期起,老赵就不再是局长了。市里下了文件,有着十多年领导经验,刚五十出头的老赵改非了,成了正科级调研员。上又上不了,下又下不来。老赵就像刚失恋的小年轻丢了魂一样。
同事见面,还是习惯性地叫赵局长。老赵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尴尬,新上任的那位年轻局长,那神态、那作风、那语气,老赵怎么看、怎么听、怎么想,都不顺意,像个暴发户,锋芒毕露。索性缩在家里,睡觉,喝酒,再睡觉,再喝酒--醉意朦胧,思绪朦胧。
想醉也不易。老赵是出名的海量,不论什么时候喝酒,就没见醉过。一次下去,路过一乡,乡长留吃早饭,两人一人一瓶“二锅头”,瓶底见天,陪酒的乡长回家倒床昏睡一整天,老赵驱车办事,谈笑自若,像尊神 ,从此名声大震。逢与老赵共席,没有不惧酒的。
老赵独自在家喝酒,越饮越烦。
夫人见了就唠叨:“不就是改非吗,现在到年龄谁不改非呀,值得?改非就改非,落个清静。”
“去去去”,老赵手一挥说,“这会子谁他娘的见了我也不亲,我见了谁也不亲,就是酒亲”。“吱”,又是一盅。
单位里烦,家里烦,喝酒也烦。老赵横了夫人一眼,晃晃荡荡出了家门。
华灯初上,老赵游神般地在街上溜达,街上一圈老头儿围了个棋摊,老赵便挤过去,蹲下。老赵棋臭,但每次都赢棋,在办公室里,车子里都放有象棋。
见是老赵,有人就让。老赵很是高兴。走了几步,对手就喊,老赵马别着腿呢。老赵一拍额头,再走。对手一炮轰过去。"背攻,棋输”,旁边有人笑说。老赵脸一红,悔了棋又走。苦撑了几步又将死。恹恹地转回家中。
躺中床上,翻来滚去,像烙饼。饮酒,饮酒不畅。下棋,下棋不赢。半夜里,拉开灯,望着天花板出神,挨到天亮。
“叮呤呤......”这么早,来什么电话?烦不烦!老赵悻悻地抄起了电话。
“我下来了,还...”这边话未说完,“老爸我上去了”,话筒里传来儿子的声音,很兴奋,“昨天没来得及....”
“上去了?什么上去了?”老赵不解。
“竞争上岗啊!我现在是局长了!”
“你是局长?!真的?....好,好,太好了....”老赵叫着,兴奋地像买彩票中了大奖。
儿子大学毕业,在市里一机关工作。
“老爸,听妈妈说您....爸,看开点。”
“别说了。”老赵长叹一声,愁云又浮回了脸上。
老赵放下电话,半晌无语,未了,嘴一咧,笑了,接着就提着包对老伴说:“我上班去了”。
夫人看着离去的老赵,说:“又怎么了?疯了?”
只听老赵发出了一阵阵哈哈笑声,去了。
原文早年发于《野花谷》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