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丑就得多读书-读钱钟书《管锥编》三〇五、2023-08-16

张衡  天文学家，是则知亦为画家。  网图侵删

       《太平广记 卷二一〇  张衡》则，言水底怪兽面貌丑陋，见人描摹其肖像则入水躲避。张衡双手放前，“潜以足指画之”。先生又引另外两个事例，说明野兽亦有面貌观“我形丑，莫图我形”。进而引国外图魔鬼狰狞丑恶，以资祛除之用，“据云魔鬼自惭形丑，羞见己像也”。但是德国谚语“壁上莫画魔鬼”，因为“图鬼足以召鬼”，似乎魔鬼顾影自怜而非自观犹厌也。总结曰：俗忌纷纭如此。大约是不理解民俗之矛盾吧。

        民俗之所以为俗，就在于这种俗是随着某些“民”的好恶而产生的。民间有“噀唾法术”，如小孩脱口不吉利之言，须吐吐沫以辟邪，然后言：小狗放屁，百无禁忌。胡新生先生以为，古人以唾液注与虫蚁螯伤之处，可以暂时止痛，所以夸大了这种简单经验，以为可以驱鬼辟邪。细绎之，盖唾液有酶，加快血液凝固，且口中无菌，唾液足可阻止细菌入侵人体也。胡新生引《庄子》佚文：“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神畏之”，既灰土可以驱鬼之巫术--《西游记》唐僧入孙悟空金箍棒所画之圈，而妖怪不得入者，亦是源于此。细绎之，草木之灰，或有余温，小虫不敢过也，孩童在汇锦圈中，自是无虫咬之害，其驱鬼之原理不过如是。由以上两例，足可见所谓民俗，是生活中偶然得之之经验，此经验未必适用他人，未经验证而流行开来，其矛盾自是必然。至于钱先生所言魔鬼丑陋，自观犹厌，是一类心灵敏感之人的经验--貌丑不可见人；魔鬼顾影自怜，从而“图鬼足以召鬼”者，盖此类人物颏与魔鬼之丑陋，心有所惧，看任何他物皆为魔鬼也。

        栾保群先生《扪虱谈鬼录  纸灰飞作白蝴蝶》则，论及为何祭祀祖先必须烧纸之民俗-既给阴间祖宗送钱，曰：那意义在于生人一边，为的是可以寄托对亡人的思念........悼亡之情需要礼仪来体现，而焚烧纸钱之俗所以能持久的保留下来，是因为他能达到“祭神如神在”的感情效果。最后总结曰：虚礼本来就是感情的载体。你看，丑陋如我，非读书不能明白此俗。

        观《太平广记》是则之原意，大约是评判张衡画技非同小可，到了钱先生这里，反而涉及民俗而来。不过，多读书可以明了忌讳之本意，从而百无禁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