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98）
未等刘彻从馆陶那里逼问出来什么结果，馆陶大长公主的病情却是进一步恶化。太医院几乎都被搬进了堂邑候府，胡子花白的老太医们跪了一地，也没能让馆陶大长公主的病情有所好转。
刘彻神情复杂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馆陶大长公主，广袖下的手却是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小喜子随侍在刘彻身边，背微微缩着，连头都不敢抬。此番此景，同当年老堂邑侯故去的时候，可不就是一模一样。整个堂邑候府都被刘彻严密把控，然而，却是无丝毫阿娇的踪迹。
那个本该高居金屋却被冷待长门的娇主，这番到底是死是活，当真是说不清的。
今日早些时候，朝堂之上有宗族老人谏言，谓馆陶大长公主行之将至，请陛下怜其慈母之心，允诺长门废后身前侍疾，送大长公主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一众言官纷纷附言，以东方朔为首，巧舌如簧，让陛下不得不下旨允诺长门宫那个假冒的主子回堂邑候府。只是陛下还是不甘心，特特赶来，却是一片荒凉。
刘彻回宫的时候，来自长门宫的马车刚好停到堂邑候府的偏门，小喜子瞧了眼那自马车中走下的人，正待扬声说起驾之际，却见到本已坐定的刘彻一个健步下了御驾，快步行至那辆平凡无奇的马车前，一把抓住那刚下车的女子的手臂。
被抓住的，正是代替那位主子住在长门殿的替身，虽说几可乱真，但是这位身上可没有那位身上浸润出的药香，真要是熟悉之人，倒也瞒不过去。
刘彻的眼阴鸷地扫过面前之人，相似的眉眼，却不是熟悉的她。他本还抱有一丝半毫幻想，现在却是不得不承认，是他想多了。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年被刘彻挖出来去照顾阿娇的，薄堇兮身边的老人巧慧姑姑第一个反应过来，给刘彻问礼请安。
随即，面前的人也是乖巧地跪下，口称万岁。
刘彻觉得胸口痛得血肉淋漓，即便她不是她，但是看着这个人再自己面前低头，原来是这么难受的事情，就像是刺了一把又一把刀在他身上。
小喜子从来没有见过陛下有那般几近狰狞的神色，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他的眼神悲怆而无望。 看到陛上手背贲胀的青筋，面色不善疾步而去的主子，小喜子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巧慧姑姑问了个安之后便快步追上了刘彻。
目送着天子的车架离开，头发几近灰白的巧慧姑姑看了眼堂邑侯府的牌匾，接过从马车中抱着物什而出的宫女手中的物件，便这样入了堂邑候府。
六月，烈阳炎炎，馆陶大长公主的身子稍有起色，宫中传来喜讯，小王夫人诞下小皇子，陛下赐名为闳。
消息传到堂邑候府的时候，侍疾在馆陶大长公主身侧的女子眉眼丝毫未动。来报讯的小太监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废后，只见一身月白色华服，金丝暗线沿衣边盘桓，时隐时现，腰间的环佩碰撞隐隐作响。他心中疑窦丛生，传说这位当年最是娇蛮跋扈，总以为是怎样的不堪，却没料到，真人竟是这般模样。
因为生着病，所以即便是六月伏暑，馆陶大长公主的屋子里也没有用冰。角落里点着香，影影绰绰的烛光朦胧印在帐幔之上，像是水波一般轻轻漾动。
馆陶大长公主挥挥手，便有侍女上前引着小太监离去。
“待我去了，你们便都离了这长安吧。”瞧着面前的玲珑人儿，馆陶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些许解脱的意味。
元鼎元年六月底，太医院倾尽全力，还是没能留住馆陶大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病逝。
小皇子诞生的红绸，就这样匆忙地换成白幔。
本以为刘彻会命人严守堂邑候府守株待兔，却没料到堂邑候府中的暗卫被悉数撤走。
馆陶大长公主临去前，将已故太皇太后的遗旨交于宗庙。只是这道遗旨，却又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馆陶大长公主可以陪葬霸陵，却是没料到，太皇太后的遗旨中，竟然还有让陈阿娇以后随葬霸陵的旨意。
太皇太后薨逝的时候，当年的阿娇，还是六宫独宠的皇后。是以遗旨被宣的时候，在座的宗族老人们皆是面面相觑，眼有深意。
虽说是有眼疾，却终是坐镇三朝的太皇太后，其远见，当真是一般人所不可及。
刘彻在听到旨意之后，将自己关在了宣室整整一日，未早朝，亦未传膳。便是他最宠爱的卫长公主想要入宣室觐见，都被小喜子拦在了宣室殿外。
馆陶大长公主临去前却丢出这么个惊天霹雳，陛下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未等刘彻从太皇太后让阿娇死后随葬霸陵的消息中缓冲过来，那上谏陈氏两兄弟的折子便如如雪花般出现在刘彻的案桌上。
堂邑侯和隆虑侯兄弟争财之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满京皆知。随即，又有言官上奏陈氏兄弟在服丧期间不守戒律，事及男女奸情，按罪当死。仿若馆陶大长公主一死，陈家便树倒猢狲散，陈须和陈融两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了众矢之的。
下面的人瞧着这风向，都以为陛下终于动手了，纷纷谏言请奏。而宣室中的刘彻却是瞧着这一叠的书简，脸沉得好似砚台中的墨汁，却也是顺势旨除去堂邑侯的世袭爵位，同时让影卫和金吾卫去查知真相。
只是，比真相更早一步抵达刘彻耳边的，是陈须和陈融两人自杀的消息。
刘彻呆呆地立在宣室中，脸上的表情时好时坏，让小喜子都经不住提起了心。
虽说不理解为何陛下竟然会隐有笑意，但是陈家，以后便是没有了。
元鼎元年，这座鼎，于陛下来说，当真是个祥瑞之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懒成这样的我，忙成只狗的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写啥的我，也是难为了各位追文的小主了
下章我娇又要出来金手指了……我果然是亲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