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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在串场河畔•中/一

2019-01-19  本文已影响13人  室静兰香a

           

太阳照在串场河畔•中/一

            太阳照在串场河畔

                    第一部

              当年那些事(二)

      跑年的习俗,起于何年何代?不得而知,自记事起,年年如此。

      跑得最多的就是年初一,家家图吉利,新年伊始,开门大吉,财神登门,取个好彩头。

      所谓跑年,三六九等。先谈小孩子跑年,初一一大早,甚至于天刚放亮,孩子们结趟成群,少的三五个,多的十几头二十个不等。人手一袋,人未到门,大爷大妈发财长精神!童贞稚音飘然而至,随后挨排逐个,张开口袋,每人一块糖,随即高兴而去,赶下家,好些的人家,糖以外,还有花生瓜子不等。

      天公不作美,考验孩子们跑年的勇气和决心。漫天大雪,天地一色,对面看不见人,哪是路,哪是田?都被大雪封得严严实实。不辨东南西北,远方的老树枯枝,在凛冽的寒风中,欲抖掉枯枝上的积雪。总是越抖越多,水沟小河冻得如铁板一块,镜子面似的平整。

      寒风挡不住,大雪难阻路。

      跑年的孩子们,顶风冒雪,艰难前行。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很快又被大雪填满。孩子们的头上分不清是雪,是汗,抑或冰棱挂颊。

      此情此景,让人心酸,心疼。而又不可理喻,为了一块糖?为了迎新春,庆新年?为了好玩,热闹?看到浩浩荡荡的跑年大军,我也跃跃欲试,在大人的严密监管下,不得出门一步。

      过了初二以后,跑年的队伍渐行渐远。孩子们的年也告一段落。

      二是财神跑年,他们大都是老弱病残,生活特困,而又无什着落和指望。他们大都到门说两句好话外,一般开口要吃,要钱,一个饼,,三五块糕,或一二分钱,即可解决。当然也有个别软磨硬缠的。狮子大开口,要么就是两个饼,要么就是五分钱。祖父母等看他们也实在可怜,凄惨。尽可能满足他们。这类人,一个年关下来,总能碰上十个八个。

      三是夫妻成双作对,扮成唱戏的,外穿简单的戏服,到得门口唱上一曲,还有拉带二胡的打腰鼓的。这些人要求往往较高。也比较难打发。一个年跑下来,多的能跑个半笆斗糕饼,或者十块八块钱。跑年也特辛苦,雨天雪天跌跌撞撞是常事。但又没办法,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祖父母,母亲同情老弱病残者,能多给总是多给一些。

      风停了,雨住了。天虽放晴,寒冷依旧。年初二以后,是走亲戚的时候。队里的中心路上,一下子行人多了。他们都是为拜年而来。是家中最热闹的时候。客人到家,拿烟烧茶,农村少有吃茶叶茶的习惯,过年吃圆子茶,枣孑茶,果子茶偏多,尤其新女婿上门,栆子茶必吃,谐音为早生贵子。

      新亲拜年,总得带上点年礼,如一斤白糖加一斤果子,二斤肉,两条鱼。配成四式礼。

      来人吃来物,有鱼有肉,再配上些豆腐卜页,藕饼,慈姑等等。

      新春伊始,是娶妻嫁女较为集中的时间段。久而久之,也成了农村的一大惯例和一大风景。

      老人说,过年办事,约请方便,又值农闲。誊得出手,抽得了身。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新正月头上,多数人肚子不空,食量相对较小。对于主人来说,同样的事情,时间段不一样,耗用的粮食大不一样。惜粮如金的年代,少用一斤粮也是好的。再者,刚跨过年的门槛,手头上多少还有一点活套钱,掏起腰包来要省力些。

      农民识字不多,头脑不笨,心里的小九九,算得不差分毫。

      四舅家的大儿子正月结婚,正月初三的日子,年那边,就请了姑妈吃喜酒。习俗,被邀者也要成双作对。我父亲在上海,身不由已,不可能回来,所以妈妈决定带我同去。

      我未见过娶亲办喜事的场面,更未吃过八大碗。闻听母亲带我同往,高兴得手舞足蹈,几天睡不了好觉,做梦也多与结婚庆典有关。

      舅舅家不远,顿把饭的功夫,就到了墩子边上,大黄狗见了生人,拼命地叫,舅舅见是我们,连忙喝住大黄,把我们迎进屋来。说来也怪,大黄通人性,再也没有叫过。

      婚礼习俗繁多,新朗官表哥,已在鞭炮声中出发,迎娶新娘。

      为表示祝贺,至亲是要送上一份厚礼的。祖父母经过一番商量权衡,一致决定,拿出三元钱给母亲,并一再强调,这是一捆柴,何谓一捆柴?一般情况下,人情钱是记帐的,以后人情往来有个依据。长辈看新娘子是要给个红包的。一捆柴的意思,即所有钱全在三元钱里打滚。母亲无法可想,又好面子,将平时卖鸡蛋攒下的零钱,左凑右凑,共计筹了三元五角,出人情三元,看新娘子五角。当时看,少是少了点,还交待得过去。母亲也深知祖父母当家的难处。‘无话可说。

      一钱逼得英雄汉,面子是钱做出来的。

      再看下喜簿,最高的也就三元。母亲了解此情况后,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时下的农村,娶亲的交通工具有用船的,称为花船,就是平时使用的小木船,收拾装扮一下,仓前用红布扎上一朵花,以示喜庆。也有用轿子的,称为花轿,记忆中已经很少了。农村小桥多,独自一人有时尚且难以通过,何况抬轿子过桥,轿夫没有过硬的功夫,难担此任。

      为确保安全,每到桥头,新娘下轿,空轿过桥,然后有专人搀扶新娘过桥。过桥前,要烧香,敬桥神,事毕,继续前行。

      条件差一点,路程不远的,就靠步行。新郎在前,新娘紧跟。据说人多时,阴差阳错,新郎走得快,新娘慢,有走丢了的。旧俗害人,娶亲途中,新娘不可开口说话,称之为白虎开口,日后必有大灾大难。临出嫁时,新娘父母总是叮咛女儿,路上不可说话。因此,跟丢了没处寻,酿成大错。

      出嫁前,新娘不可以吃饱肚子,半饱,甚至婚期近时,干脆不让吃,叫忾(音)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据说,坐轿子的新娘因饥寒,而冻死在轿子里。

        愚昧落后,封建迷信,吞噬了多少无辜而又鲜活的生命。

      冬日里,昼短夜长。中饭碗刚丢,收拾停当,已太阳偏西。新娘子必须赶太阳到家发财,以此推之,娶亲的快到家了。有专人准备鞭炮,专人恭迎送亲者。

      送亲讲究辈分,都是娘家人,如与新娘同辈,则需弟兄二人,如系新娘长辈,一人即可。

      送亲者是最尊贵的客人,因此,送亲的一桌酒席,不仅莱要精挑细选,更重要的是礼仪要周到,恭敬,不得有任何差池和不恭。送亲的不能得罪,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送亲者的任务,就是将娘家的姑娘交到婆家手里,临走时,必要叮嘱新娘子几句,如何转换角色,从大姑娘到做媳妇,如何侍奉公婆,与丈夫和睦相处,居家过日子,另外还要向婆婆交待几句,一般都是走过场的话。

      有闹洞房,捣窗户纸等习俗。这都是在送走送亲以后,才可以进行,当作娘家送亲的面,不可以闹洞房。

      胆子小一点的公公,叔公等这些被闹的当事人,逃之夭夭,避开此时段。待到人脚定些再返回。

      一般人家闹新房,就是走过场而已,用红纸或红布将平时掏灰的扒子裹起来,让公公等人扛在肩上,走两圈,并要求不断地重复,哪个扒灰跟我学噢。有好闹者,还找来小铜罗,身穿花长袍,一摇一摆地走几圈,才算过门。

      不文明的成分虽多,但只要不过分,大家图个热闹,新娘子也不会变脸反目。这种习俗沿袭了多少年,至今仍有闹新娘的旧习。

     

      傍晚时分,星斗满天,新月如镰,高悬中天。虽是寒风料峭,挡不住孩子们的童趣天真。饭碗一撂,二子振臂一呼,孩子们如箭脱弦,蜂涌而来。

      二子年龄稍大些,有号召力,四邻八舍的孩子都愿听他。俗称孩子王。

      一声大喊,看新娘子噢。

      孩子们一崭儿齐在门前排起了队。二子悄悄地说,我喊一二三,你们就一块喊,新娘子!发喜糖!

      一会儿,喊声如雷,童稚之声在夜空飘荡,经久不息。

      婆婆,即我舅妈,满脸堆笑,手捧小藤匾子,喜冲冲出得门来,站在孩子们面前,对二子说,来的人人有份,一边点着人头,一边手里抓糖,算得精确,每人一块喜糖以后,匾里还有两块,二子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糖已到手中。

      不经意间,婆婆笑骂二子说,死你个猴精,说着就佯装追他,二子嗤溜一下,钻到人群里去了。

        二子与我玩得好,我们常在河里吃猛子,摘小瓜。还一起叉青蛙,剥蛇玩。于是他将多得的糖给了我一块。我却不大好意思接。

      此前,舅妈安排我压床,已得了糖和枣子,果子等。心里还是很感谢二子的。

      发糖以后,看新娘孑的时间到了。论资排辈有讲究。有专人打红纸捻子,就着罩子灯,在烛影摇红中,象征性地在新娘子脸上照一下,此时,新娘子必须站起来,面有羞色,人面桃花,再称赞一番,如仙女下凡,西施转世,旺夫发婆,多子多福等等,尽是吉言好语。

      新娘子由此也可收到各人送的红包,皆大喜欢。

      穷姑娘有一嫁。嫁前浑身上下,都要换上婆家的衣服,里外新。光鲜得很。不带娘家的半寸纱到婆家。

      六七天后,有个送衣服的仪式。由娘家人,将姑娘的衣服,叠好,用包袱皮子裹好,送到婆家。一是送衣,二是连带会亲,双方至亲就算认识了。

      条件好一些的,会亲单独举行,女方到男方,由男方设宴招待。

      彼此寒喧之间,女方都对新娘子大加夸赞,姑娘有多能干,要粗的有粗的,要细的有细的,拿得出,放得下。挑担挖沟,割麦栽秧样样在行,一着不让。针头线脑,当锅摸灶,全不在话下。

      婆家明知话有些滿,也不点破,点头赞许。

      此时的新娘子,确实忙里忙外,灶上灶下忙个不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二十一过,女子十八将临,便有媒人上门说合。媒人大多是土生土长的能言善辩中年妇女,做惯了此事,不图钱财,吃喝,就是喜欢而已。并非媒人专业户,方园十几里,谁家的小伙英俊壮实,干活是个把式,为人厚道老实。能过得起日子。谁家的姑娘俊俏漂亮,贤惠,性格温柔,能吃苦,传宗生娃,没得说。

      媒人上门,巧舌如簧,能把草说倒,树叶落,水倒流。投其所好,做父母的哪有不允之理?我的大表兄嫂的婚事就属此类型。

      父母点头,约好日子,带着男方登门。家里寒碜,免不了要求人借些衣帽鞋袜等等。手表属高档奢侈品,当不在此列。

      媒人带路。左右说合,净挖对方优点,又扩大不少,甚至无中生有,说得双方心动。

      男方主动,女方羞涩,躲躲闪闪,不时偷看一眼,直到父母呼叫,方千呼万唤始出来。犹用双手遮羞面。在男方面前一走而过,心内扑通扑通如鹿跳。纳鞋底,针戳手,切青莱,破了皮,神不守舍。好奇心驱使,这个男人到底怎样?我要跟他一辈子,生儿育女,白头到老?想到此,脸上血泼,泛起阵阵红晕。心底的话,向谁倒?

      又想,父母做主,难不成将闺女往火坑里推?城里人谈情说爱,有的还手牵手,勾肩搭背,真是羞死人了。一付无可奈何而又无法抗挣,又不想抗挣的复杂心情,搅得她六神不安。

      直到看亲一行渐行渐远,她才来到父母面前。大致情况一讲,大事即定。

     

      红白喜事办酒,最有面子。体现主人热情好客,大方而倾囊,尽力而付出的,莫过于八大碗了。

      八大碗,是指数量而言,有八道热菜,连汤带水,以烧为主,少有热炒。

      配八个小碟冷菜,诸如白萝卜,切块后用刀背一拍,洒上几粒洋糖,不值钱的泥螺,五香茶干切絲,烫青蒜,另配五香猪肝,猪耳朵,口条,皮蛋或咸蛋。

      蛋盘子是必配的,置于席间,坐席的客人,面前要有蛋盘子对着,以示尊崇。

      热菜也分三六九等,标准最高的为海参席,斩肉席次之,鱼膘席又次之。

      所谓有海参的一碗菜,纯图虚名,筷子来得快的,能搛上一块,慢的就没有了,即使吃到海参的也不知其味。当时吃席如打仗,斯文扫地,客气不得,谦让不得。否则,吃不到东西,仅图吃大八碗之名。一碗肉上桌,下面不是衬的萝卜,就是慈菇,或者青菜邦子。能吃到快把,就烧高香了。其它莱无不如此,碗碗清,碗底只剩一点汤时,客人也不放过,总有人带头拿起调羹,一边说,请汤请汤,一边动手。

      唯有一道菜上桌的时候,大家显得彬彬有礼,雍容大度。起初,我也不解。一经点破,令人喷饭。

      即上到肉元时,一桌八人,总是迟迟不动筷子。要待其他莱几乎一扫而光的时候,才斯斯文文地夹起一个肉元。有些老人干脆不动。席散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巾方,小心翼翼地将自已份子的三个肉元拢起包好,带给孙子,孙女。

      肉元上计划,一人三个。任由本人支配。

      办席有规矩,一桌五斤肉,一斩一烧一炒,所谓斩,就是做肉元,,烧即是红烧肉,炒即是少许切成丝,来个杂炒。杂炒的肉大多用猪头肉取代,好省一点肉下来。

      肉元大多掺糯米饭多,而肉则很少。

      所谓大碗,大多人家用兰花青瓷粗碗,并不大,总量是一人一碗。

      方桌八人围席而坐。开席前,主人才将香烟与酒拿出来,拿早了,怕有人不自觉,悄入自己囊中。

      一桌一瓶酒,一包烟。晚宴一桌一灯。

      讲究点的,配备斟酒人,都是自己本家为多。斟酒人斯文,或事前有人教其方法,开瓶后,先将酒倒入壶中,从坐席者开始,左手拿起酒杯,右手执壶,放下壶后,双手捧酒杯,轻放于客人面前,依次而行。

      事毕,司仪者领主人前来,鞠躬致意,说上几句宴请宗旨,欢迎,感谢的话。宴会正式开始。

      正式吃饭的时间不长,一是菜肴不丰,不够吃,二是地方所限,桌凳不多,下桌酒席等着开。

      我盼望已久的八大碗,也是生平第一次,就在半饱不饱中结束。

尽管莱肴简单,不足以充腹,长鱼毛鱼甲鱼之类,螃蟹等等,都不上桌,时称无鳞不做碗。

      鸡鸭之类不上桌,倒在情理之中。鸡鸭的屁眼,农民的银行。一斤蛋可打二斤洋油,五斤大盐。洋火之类的必用品,一月一斤的早烟末子都得靠它。没人舍得杀鸡杀鸭。

    回得家来,倍感肚子空空,幸好还有些胡萝卜,拿起来就咬。

      但总算知道了八大碗并亲身经历其中。时隔多年,仍记忆犹新。

      正月头里,准确地说,正月半前,各家各户还过着悠闲的日子,年前磨的、冲的粮食,粗的细的,还没有见底。

        大麦饼,小麦饼,碎米饼也还未吃完,天好时在柴箔子上晒着,切成一条一条的,三春头上煮煮,放点香油,白糖,那就是上等的茶饭了,既能招待人,又能打打牙祭。

        如意算盘,大多数人家,挨不到正月底就满滿当当的了。老人图吉利,新正月里,粮食,糕饼吃完了,叫滿了。不能叫没有了。

      生产队大小老少三百一十多人,四十六户人家。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从初级社到高级社,再到人民公社,时间不长,但象走过了多少年,多少代。

      天还是原来的天,地还是原来的三百五十多亩地。自一九五八年开了通榆河,河东划给了青墩,河西属新兴人民公社。东临通榆河,西朝东伏河,南北长里许,东西怕还不足一里,就是这片土地,有我抹不去的童年记忆,一直走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建房砌屋。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是那么的熟悉,各家各户盆大小碗高低,我都了如指掌,道不尽的风土人情,讲不完的酸甜苦辣故事。

      我留恋这片让我刻骨铭心的故土,这里有我的至爱亲朋。我的祖父母故去后,长眠于此。我的父母亲也在此陪伴着他们的父母公婆。还有我的外婆,舅父母等也长眠于此。我儿时的伙伴都已进入古稀之年,有的已离我们而去。

        忘不了那个时代,忘不了一个个淳朴,憨厚的庄稼汉子,也忘不了当年的姑娘媳妇们。我们曾经一起割稻收麦,扬场翻草,挖田开墒,平田整地,打棉花公枝,摸秧根松土。

      太多太多的农活,我都干过,是他们教会了我,我不但成了他们的一员,与他们融为一体,有些农活,我干得比老农还要出色。比如扬场,大麦,小麦,稻子,小麦里夹踠豆,头遍二遍,都各有讲究。

      扬二掀稻麦,只要遇上圆车风,我曾有过一万五千斤的记录。何谓圆车风,就是能刮得使风车转不停的风。

      扬场人必须耳能听风,再热的天,不戴草帽,不穿鞋子,光脚能辩出稻麦的饱瘪,便于扬完后复剪。所谓剪,就是不让粮食有半点浪费,随草毛子等裹走粮食。扬场分大小手,随风向和粮堆而定,有时两人对扬。两头都能扬的为大小手不分,有基本功。

      老人的老话:男人大小掀,女人褂子肩。就是说男人扬场,挖土能大小手左右逢源的,算是把式,真正的庄稼汉。看女子的针线活,能将褂子的肩,补得平平服服,妥妥帖帖的,算是当家做事的巧媳妇,否则,就是拙婆娘。拙婆娘免不了让人笑话。男子汉挑担子,磨破褂子肩是常事。少不了缝缝补补。若是年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就是一辈子的苦。

        队里男女老少,都是社员,靠双手干活,土里创食。粮草按人头分配,分红按劳动日折算为现金,劳力强的,多的,扣去粮草钱和平时付款,年终能进个百儿八十块钱,一般的一年下来,不进不出,基本吃平均粮。钱进得多的,劳动粮也多些,相对宽绰一些。无劳力的,小人口多的,工分少,年终分红,算盘一响,眼泪直淌。要拿钱买粮买草。大多数没钱,队里就将这些人的粮食卖了,给你个周转本,只能凭本子和钱到街上粮管所购粮。这些基本都是困难户。大个董一家就是困难户之一。中年丧妻,丢下四个公鸡头子,最大的才十二三岁,大个董本就是贫雇农出身,家徒四壁,兩间丁头屋,泥墙草盖,四面通风,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寒冬腊月,一家五口,钻稻草堆过日子。

    时序已到立春。 俗说,大春三日,百草排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天的脚步近了,年也越去越远。该是理起绳头子,为春耕大生产做准备了。三月里清明不着慌,二月里清明下早秧。春分已到,一面忙春耕,一面要度难关,三春头上,青黄不接。揭不开锅的,灶头无草的,断炊之苦,正一步步地逼近。艰难的日子,总嫌过得慢,巴望着麦熟,期昐着天暖。

      苍天无情,不因人畏饥畏寒而辍冬。大地无义,不因人缺吃少穿而使庄稼早熟。

      度日如年,送走一个个夜晚,迎来一抹抹朝霞,眼巴巴地看着田里的麦苗,还丁在泥上,挂着露珠,顶着严霜。总不见长。

      霜打无根草,贫缠命穷人。大个董一家,已到了绞关过渡的时分。屋漏偏逢挖墙雨。

      二月初二,是大个董五十岁生日。活了大半辈子,棺材前头听见锹响的人,从未有人为他过过什么整生日。亡妻已故三年,为脫脱阴气,秽气。大个董耳堂根子软,听得一些兄弟姊妹,亲戚撺掇,劝他五十岁生日好好做一下,也光鲜一回。大家伙凑足份子,为大个董做上一件三面新的派克大衣。

      他一言,你一语,说得大个董心里痒痒的。自出娘胎以来,不要说什么派克大衣,就连一件象模象样的棉袄褂裤也从未裹过这一与身俱来的贱皮囊,穷骨头。想想这一生吃的苦,受的罪。能有这么个机会,大家伙看得起我。我就是拼着老命,再穷再难,办上两桌饭,换来三面新的大衣,值了。

      想到这里,没人商议,叫来十三岁的大儿子大前,从头至尾,将过生日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小孩子不懂,一听说热闹,有吃有喝,爷有新大衣穿,自然高兴,百依百顺。

      事既已定,日子临近,赶紧着手筹办。

      大个董从席子下面摸出个青布卷子,拿出周转本子,一元一张的五张。着儿子到街上粮管所把米买回来。

      大前子接过钱和本子,高高兴兴,一溜烟地往街上跑去。做这些事,大前子驾轻就熟。前几次全是他跑的。

      肚中无食,上得街来,大前子见香喷喷,热腾腾的黄烧饼,灵机一动,搬起米袋,倒出一些,换黄烧饼吃了。当时只顾嘴头之食,痛快一时,定神一想,知道自已闯下大祸。米少了,老子一过称,马脚尽露。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拾起路边一块大半截砖,轻轻地放在米袋中间,风风火火到得家来,交了帐,米袋地上一放。大个董晓得自已儿子的小名。有过以米换饼的事,没少挨打。有点不放心,今秤一称。今天的米只多不少。心里一阵高兴。顺便拎起口袋,将米倒进缸里,呼噜一下,大半截砖下来砸破了米缸底子。定睛一看,原来有这么一出,怪不得秤高高的,只多不少。大个董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个棍子,举手就来。大前子人小机灵,在屋周围转,大个董边追边骂。被外人听见,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传为笑谈。

      二月初二大个董五十岁生日如期举行。

      惯例,二月初一晚上暖寿摆酒。

      太阳偏西,东边上一支庆生队伍如期而至,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有寿挑,玻璃匾等等,就是不见派克大衣。

      自然,吹鼓手的费用,该由主家支付。

      大亇董迎来亲戚,看时间不早,就直接入席,免去了吃茶递烟的礼节。未见大衣,大个董嘴上不说,心里直犯嘀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多问,心想,这下牙打了只好往肚里咽。自认倒霉。

      天公不作美,二月初二,漫天大雪,路封桥阻。本来午饭一过即可大散的宾客,只有下雪天留客了。

      缸底露,炊无粮,灶无草。急得大个董如热锅之蚁,坐立不安,只得硬着头皮,四处借米下锅。粮不够,四处借,草不够,拔屋檐。真应了一句古话,日朝管日朝,阴天拔屋烧。

      一大尺五锅饭,他一碗,你一碗,眼眨之功,如开河挖沟,吃得精光。

      饥饿不可抗拒,夜半时分,有人将吊在屋梁上的寿桃吃得精光。

      二月初三,亲友们顶风冒雪,告别了寿星大个董。

      大个董连气带恨,客人走时,睡在床上唉声叹气,只叫大前子代他送客。嘴里不停地嗫嚅着:"我叫不烧这个周年,偏要做这个倒头生日,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自此,大病了一场,好多天才恢复过来。大个董过生曰,大前子用米换饼,砖头砸缸的事传了好多年。

  大个董和他的大儿子大前子早已先后作古。当年的事儿,还未被淡忘。

      虽是土里创食,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庄稼人望天收,靠地长,也都各有各的念想与追求。

      全队几十户人家,同姓的很多,尤以孙姓、董姓,张姓为多。若论名望实力,当数孙家第一。孙家人多势众,队长一职,一度时间也由孙家担着。只可惜,队长辈份虽高,年龄也大,又不识多字。号召力较差,断事也有些优柔寡断。优势就在世代赤贫,祖、父辈都曾要过饭,挨过狗咬。现下又有个贫协主席的头衔担着,还算是上面的红人。

      天底下最小的官,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能叫得响,喊得应。

      队长与董姓关系不算融洽,当然先是董家发难,瞧他不起,说他大字不识几个。

      可队长掌握着农活分配大权,工分大权,还有粮草分配也由队长统着,谁家有个事,跟队里借个木船什么的,都得队长点头。董家也奈何不得他。

      三春头上,最难的就是缺粮户,全队大半数人家已难以开锅,昼长夜短,大多数改由一天三顿为两顿。上头分了一批救济粮,可粥少僧多,只得杨柳水洒洒。这既是好事又是烫手的山芋,让队上着实为难。

      队长会计熬灯作火的,商议来,盘算去。总算有了个雏形方案。

      大个董家人多,又是半庄子饭缸子,扒得着锅,够得着灶,正是吃的时候,家中没个女人,生活上东一郎头,西一棒的,没个计划安排。就拿上次过生日说就耗去了兩个月的计划粮。因此上,大个董家分得最多。虽是杯水车薪,确实也解了燃眉之急。

      九尽河开,陌头枝条渐泛鹅黄。封冻已久的老沤田,也碧波微漾,清潾潾的水在一波被一波地赶着,直到田埂边上,又浪子回头。路兩边的扒泥根草,也悄悄地吐绿放翠。百足之虫,僵而复苏。风车一刻不停被风吹着槽桶里的拂板车上来的水既满满的,又圆滚,用车的看了高兴,干部见了滿脸堆笑,省去了不少人工。

      八九连九九,耕牛遍地走,闲了一冬的老牛,也都伸个懒腰,摇头甩尾,乍见阳光,也歪着头,一摇三摆地走出了牛棚屋舍。农民的命根子,大型生产资料,每到这时,大队总得组织一次牛膘专题互查,看谁家的牛养得好。最好的是为八个膘。膘好的有奖励。瞅准这个大忙的前夕,用牛人家有本帐,赶紧将积攒了一冬的牛粪翻到场上来,浇上水,牵着牛鼻子打圈圈,将牛粪作熟,然后做成一个个牛屎饼子,晒干,摞成一捆一捆地,当烧草烧锅。牛粪饼不值钱,但能替代炊火之草,且用其烧出来的粥喷喷香。牛粪饼底火大,用过的都知道。

      用牛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也作为礼品馈赠他人。缺草户见之,喜笑颜开。好天舍不得烧,防下雨阴天。

      用牛户用此接济他人的不少。穷帮穷,有的帮无的,一个生产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乡风淳朴,乡情浓郁,何况好多是沾亲搭眷。

      大个董是个特困户,生日过得更是雪上加霜。土墙经不起风雨剥蚀,摇摇欲坠。队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趁耕牛尚未大忙之时,动用特权,调来用牛的,作了一大摊熟泥,掺上麦野子,稻毛子,这样,结构力强,不裂缝。自已带头,同董家人一起,把山墙,檐墙上下里外泥了一遍。又用牛吃剩的脚草,整理檐口,经这么一打扮,房虽小些,还真的有模有样。大个董笑得合不拢嘴。不晓得说上几句难为的话,没喝一口水,没扰一根烟。以后逢人便夸队长人好,与穷人一条心。

      队长不识字,但有个厨子手艺。外队人喊他,按规矩收费,本队的家有红白喜事分文不取,土规定沿袭了不少年。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种田是上行。祖父见到一些忙里偷闲的,捞鱼摸虾者,总是唉声叹气,说捞鱼摸虾失误庄稼。

      在肯定耕田是上行的同时,也常将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家有斗金,不及日进分文等向我灌输。但总的看来:真正的汉子,一生有三大任务。一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二是盖房建屋,有个遮风挡雨的家。三是孝敬父母,侍奉双亲,直至养老送终。这三大任务完不成的,视为不忠不孝。

      舅舅家的大儿子,即我的大表兄,为人忠厚老实,勤奋节俭,对父母孝顺非常。不抽烟,不喝酒,不摸纸牌。二十多岁,结婚之前未去过盐城,新兴小镇上也很少光顾。从不乱化一分钱。一年四季,有三季光头赤脚,天略转暖,脱下洋布褂子,洗好了,叠得棱是棱角是角的,藏到箱子底下,不到天凉,或者出客,舍不得往身上套。这么一个壮实如牛的汉子,喝水也上膘。一人独包独用一头牛外,犁稍一撂,马上拿起鱼叉,虾绰子,踢罾子之类,往河边一走,没一次空手。引长鱼,引螃蟹更是手到擒来。家里来了亲戚,外去一转,鱼虾滿满。别看他是个大男子汉,可没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完婚以后,对老婆体贴有加,粗活重活抢在头里干。

      人人都说,新娘子过门,有福享。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新娘子可不是个享福的人,个子不大,手快腿勤,把个房间,客厅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当锅摸灶,针头线脑,样样在行,从不落于人后。识不得多字,却明事理,懂人情。

      新娘子在月子里,脚不往别人家跨。但三朝一过,拿起扁担兜子,锄子大锹,哪种活工分高些,她往哪里跑。机灵有加,手脚快。嘴又乖巧。几天下来,人头全熟了。

      二子是她的小叔子,小她近十岁。二子性恪不错,手脚勤快,就是不肯念书,夜里还尿床,一夜一场大尿,自已不觉得,床上床下到处湿透,骚气冲天,比浓胺水还难闻。好天还好些,拿出来晒晒扑扑。括风下雨,睡觉的时候不忍心让二子上床。又没有备用的换。交待二子,夜里尿尿,醒睡些,下来尿小马子里。不然自已受罪,二子听了头直点,可到时候自己怎觉得是往茅坑里或田里尿,直到尿下来了,才知又尿床了。

      尿床是个病。有人说吃猪尾子能治,完全是骗人的鬼话。猪尾子也吃了,尿床如故。

      小叔子尿床,大嫂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无他法可想。

      寒冬腊月,冰河冻水。新娘子鼓起勇气,对丈夫说,二子尿床的毛病一时无法,见二子受罪,于心不忍。我们夜里少睡点觉,轮流常起来查看查看,喊喊他,多提个醒,尽量叫他夜里起来尿一到两次。丈夫听后,心存感激,自已的兄弟,让老婆如此上心,除感动外,两颗心贴得更紧了。

      经过个把月的严防紧守。情况大有改观,尿床次数减了大半。

      人心是肉做的。本来父母无法解决,破罐子破摔,一下子被新过门的媳妇基本解决,嘴里不说,长辈的尊严如前,内心确实心存感激。

      二子人也大了,嘴上不好意思,对大嫂子除感激之外,更加敬重自已的大嫂。

      中午饭桌上,趁人不注意,尽把好菜往嫂子碗里搛。哥哥看见只当看不见。

      看到嫂子除了上工,家务活太多,一日三餐烧茶做饭,抹桌子扫地,两大脚桶的衣服等等,媳妇不好做。

      二子看在眼里,常生恻隐之心。能帮得上忙的,只要看到,总要搭把手。可能这就是人心换人心吧!

    水乡船是路,路是桥铺成。家乡水网密布,沟河纵横。东西向的大河,要数新洋河、斗龙河、黄沙港河、射阳河等。是里下河地区农业生产的保护神,农民的命脉所系。大河里有水小河满。其它数不清的支流分叉,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农民不仅用河水煮饭烧菜,洗衣濯身,还要灌溉农田。水车車的,肩上挑的,舀子浇的,喷壶喷的,无一不是取之于河,来之于河。

      清澈甘甜的河水,用自已博大的胸怀,不竭的源流,滋养着一代又一代里下河儿女。

      干旱时,大河有水,小河不愁。大河缺水,国家统筹。记忆中的几条大河,包括串场河,从未水干见底。水位降低,影响大船航行,倒是曾经发生几次。

      发水时,入海口的新洋闸、黄沙港闸、斗龙河闸、射阳闸等,多闸齐开。水流滚滚向东,如万馬奔腾,声震数里,东流而入海。为免遭水患之苦,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堤坝涵口等,派专人值守。力保大的洪涝灾害不会发生。

      听老人说,由于水系不全,布局不合理,五年三涝,不时还有大西水。

      所谓大西水,即原二O四国道以东的大片地区,不但农田被淹,住家的墩子房屋也浸泡在水里,迟迟不退。泥墙土盖的墙倒屋塌,农户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唯一的避难之所,就是沿范公堤南北一线。有一狭长地带,黄沙遍地,时名叫沙墩。地势较高,水爬不上来。逃难者在这里搭起草披子,作为栖身之所。待到大水退了,各自回家,重建家园。

      这些都是祖辈们亲身所历。里下河地区的涝灾,多发于夏秋之季,是时大雨倾盆,连日不停。眼睁睁地看着如猛兽般地洪水,河水漫上岸闯进家。却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老人常说靠天过日子,此话有一定道理。

      大河河面开阔,架桥不易。久而久之,习惯了河上无桥的现状,则用渡船代之。

      若大的盐城,也仅有登瀛桥、太平桥、越河挢三桥鼎足而凌空于三岔河道之上。东闸桥,北闸桥则是阻挡海潮溯流而上侵害乡民的重要关卡,也是供盐城人北上东出的主要通道。

      偏远乡村只能靠渡船来往。  渡船不是随意而设。大河上,如串场河,通榆河等,渡口之间总得拉下个十里八里。交通、生活很是不便。小沟小河搭建桥梁相对容易,倒是方便不少。伐树为柱,铺板成桥。虽然摇摇晃晃,吱吱呀呀。走惯了,见怪不怪。

      小河小沟,不用桥腿,一根木头,或碗口粗的树杆,也可贴水一放,即成临时一桥,雨天水涨,桥随水漂,踪影不见。此时人要过河,只有衣服一脱,手里一抓,举过头,淌水过河,水深流急,只有会水者方得过去。

      隔河千里远。河南河北而居,相互之间一时说个话,可以隔河而谈。互通个什么东西则用澡桶一个,或门板一块,将东西放好,在河中用棍子一推,不用过河。

    西以串场河,东至通榆河为界,南北长约二里许。

      我所在的行政村,那时叫生产大队,就座落其中。

      我们的生产队,位置最东,紧挨通榆河,距二O四国道最远,交通的落后,决定了经济的贫困。粮不够吃,草不够烧也就见怪不怪了。

      同一个大队,各生产队经济独立核算。

      紧靠串场河和二O四国道的两个生产队,地理位置优越,有独一无二的黄沙资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片大片的沙子,深埋地下达数丈,纯度又高,是建房的必备材料,尤其建民房、平房,少它不成。

      生产队组织专门班子,白天黑夜的干,车拉船装。卖沙的钱纳入年终分红。

      沙地适宜种花生。花生可是个稀罕物,能卖大价钱。

      人奔高处,财奔大处。上边的两个生产队搞得风声水起。有钱腰杆硬,财大气粗啊。各家各户的房子,也能买得起三千兩千青砖,把门口装扮得既结实,不怕风,不怕雨,又气派。姑娘把婆家身家高,外面姑娘头削尖了也想嫁到沙墩上来。

      我们不仅地势低洼,土质碱气偏重。唯有棉花,算是经济作物,也附带些副业,种些薄荷,熬成薄荷油,换点小钱。

      生产队,也同庄户人家过日子一样,开门几件事,虽然没有油盐酱醋柴的支出,少不了要买点柴油、六六六粉、化肥等等。

      生产队有木船六条,得每年维修,有时大修,就得把船拖上岸,伤筋动骨。换亇大梁、船底、船邦的。还得买点麻丝,桐油什么的。

      春耕大忙前,总得有个安排。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了筹钱,队长急了要碰头。还亏好,经大队协调,队里向兄弟队借来一笔款子,拣急的来。

      大有大难,小有小难。三春头上,三顿并成兩顿。即使这样,还缺一个月的粮。生活重,老是吃两顿,喝稀粥,铁打的汉子,也会磨得出一层铁屑子。

      人称智多星,鬼精灵的孙猴子,常在别人解决不了问题,难以过关的时候,能出其不意,想个办法,出个点子。往往凑效。

      孙猴子孙大,四十来岁,个子不大,岁月的坎坷,显得有些未老先衰,瘦削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艰辛。据说这里虽是他的生身之地,早年离家出走,只身闯荡江湖,栖身十里洋场,混得不错,得以娶妻生子。五七年一场风暴,遣返原籍改造,老婆孩孑从此江南江北两离分,天各一方。天下伤心事,莫过于骨肉分离,妻离子散。

        到得老家,还有兄弟姐妹,七帮八扶,为他搭窝栖身。受此打击,整日里话儿不多,队上看他体弱,论辈分,与队长兄弟相称,不过已出五伏,且阶级成分不一样。队长站稳立场为重,对他也无什照顾,看他老老实实,也从未给他小鞋穿。

      队上知他见过世面,善于交道,与人沟通。有时遇到小难题,叫他去处理。'

      计划经济,各样东西要计划,凭票供应。

      队里油坊榨油,需烟煤作燃料。让他跑供销社生产门市,第二天,还真弄得千把斤烟煤回来,解决了一大难题。

      现下口粮紧张。他打听到,阜宁某处有高价米(实际就是黑市米)卖,还有山芋干子,那里有个专门的市场。阜宁距家近百里,来回二百里,如有自行车,当天来回没问题,全是公路,能开汽车,踏自行车畅快得很。

      庄稼人有的是力气,蹬几个小时自行车,不算个事。

      说打就上屋。筹足了钱,租借了二辆自行车,第二天一早,只见有人蹬着二轮车,直奔阜宁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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