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的故事 | 冬 1

01 把桌子倒过来，溜冰

冬天，也是我比较喜欢的节日。

先上重点。

小时候，过寒假，书桌和凳子，都是要搬回家去的。3年级之前，那时候我们家还在医院最里面，离学校稍微远一点，两条路可走，一条沿着马路。

有一次放假时，前几天刚下过雪，路上结冰了，天也晴了。我们一起走的小伙伴，都把桌子面朝下，腿朝上，然后踩在上面，当滑板，正好在平整的马路上，可以一路溜回去。我一向是不敢的，怕把桌面划坏。可是我记忆里，我是这么做过的。

当时太阳亮堂堂的，照在路两边的房子，玻璃上和路上的冰，都反射着灿烂的阳光。空气特别清澈，像是什么都没有似的。我心想管他呢，就把桌子倒过来放。我记得我还停了一下，做好准备，也或者是下个决心。然后，一脚踩上去，一蹬，就滑走了。当时真的开心极了，我就像个第一次飞翔的小鸟，脸上露出和大人们会控制的那种完全不同的笑容，咯咯地笑，也想小鸟，像是燕子略过春天的湖水，啪嗒啪嗒，后面留下一连串涟漪，荡开在空气中，在身后飘扬，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如今，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

当时，可能只有一瞬间，但是，带给我快乐，可是一生。

后来啊，我们家搬到了西麻街上，离西庙山近了，也离学校近了。远离医院里面，是在马路边上。这里到医院里面，得下两个坡。这两个坡，后来直到现在，无数次地出现在我梦里。大多都和雪天滑行有关。

那时我上4年级，爸妈想让我们家离学校近点，5分钟就能到，搬到了那里。

以前看同学们，力气大的，把桌子卡在腰上，一只手就能搬走，另一只手还能拿凳子。我羡慕得不得了，我从小个子就不高，力气也不大。到我家搬了以后那个冬天，在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突然我就这么成功了，把桌子卡在眼上，一只手就能搬动。我开心极了，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我记得当时的心情，天气不是晴天，但空气依旧清澈，头顶是开阔的，有无限高，不像现在，走到哪里都觉得闷闷的，戴的帽子似的。

我当时并不懂得，是年龄增长带来的变化，只当是自己突然变厉害了，也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买过了进入大人的门槛，好像从此可以和我的那些同学一样了。

直到很多年后的3年前，我和师弟在重庆出差的时候，听了一个讲座，说小孩子刚出生，看到的东西是模糊的、暗的，还有戴上模拟小孩子视觉的眼镜，有3个月的，有半年的，各自不同，我才在心里埋下种子，哦，原来，以前不会做的事，并非能力不行，而是生长发育没到，活不得那样的能力。最后，直到前1、2年，我从以前的认不出孩子和父母长得像，到能认出来，还能认出别人注意不到的，这颗种子，才终于扎根，发芽，确信了，原来我以前看不出来，并不是我笨，而是可能我脑子里面，相应的神经还没长全。

好了，现在有了，当我和我师弟说，食堂里面的谁和谁是兄弟，校园里面哪家店的老板和那家店的老板是兄弟，而他们茫然的时候，我太开心了。想来，是小时候，我妈经常说谁和谁长得像，甚至是鼻子还是嘴巴像，我都一辆茫然的时候，也是太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