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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牡丹》|第44集 太虚幻境与现实

2020-06-23  本文已影响0人  江岚_美国

“我想怎么样?!哼!”林锦凤的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团团转。在此之前,她并不打算“怎么样”,她只是忍受不了刘家鼎对她的漠视和冷落,她只是要发泄。可刘家鼎这一问把她逼进了死胡同,逼得她气急败坏,惟有怒吼:“你以为我不能怎么样,是不是?你以为我们有多稀罕你,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事实上刘家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离婚。现在这个词瞬间闪电般提醒了他。是的,感情早已谈不上了,要婚姻这个虚架子还有什么用?!

玉翎的手在掌握中柔软温顺,刘家鼎轻轻抚摸她的指尖:“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看,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的。”

“她难道都没怀疑……”将丈夫的彻夜不归理解为被外面的狐狸精诱拐,难道不是女人们最寻常最基本的逻辑?

“她不会,”刘家鼎肯定而坦白地摇头。“她以为在男女之事上头,我早已无能为力,他认为我是一个废人。”

玉翎的脸陡然烧红起来,又还是为他忧心忡忡:“真的就离了吗?你们还有孩子。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提到孩子,刘家鼎的心里悲喜莫辨。大女儿打过电话给他,在那头一直哭,言语间却更同情她母亲。儿子比较木讷,只表示无论如何尊重父母的决定。“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这种事司空见惯,他们不会为此伤心欲绝。”

玉翎站起来,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又给自己斟上,擎着酒杯踱来踱去,最后幽幽地吸了一口气:“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终归是我,罪孽深重。”

“翎子!我和锦凤的婚姻老早名存实亡,我有没有遇见你,不是其中关键。”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那天的事。如果没有我,你们的关系不会恶化至此!” 玉翎颓然倒进客厅的沙发里。

“是,我承认,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下不了决心,也许懒得挣扎,也许会在那个牢笼里继续忍耐,”他站起来,走过去紧紧环住了她的双肩。“那么,我就永远不知道幸福究竟是什么,直到死!”

她转过身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眼角的皱纹,紧蹙的眉头下,眼光哀恳而凄凉:“对不起。”

“听着,离婚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他平静而笃定地摇头。“以后,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你,不是吗?”

玉翎心里打了大大的一个突。她到此刻才开始意识到,在刘家鼎婚姻的棋局里,她不仅仅是一个间接的破坏者,更是一个直接的责任方。是她主动踏进了他的生活,是她引诱了他!不是要所有她爱的人都爱她的吗?现在她如愿以偿了,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可望更完整地得到——如果她也离婚。

离婚。离婚?和秦中恺分道扬镳?!

自从多出了一个“刘家鼎”,玉翎的生活变成了现实与非现实两副齿轮相互啮合转动的日子。两个男人各据一方,她在其间往返穿梭,精神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亢奋的状态,而她的思维始终是懵懂的,甚至是停滞的。

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里演绎着不同的自己,带着冲动的盲目的激情,她体验着两个角色交替转换所带来的欢笑悲忧,内心深处或许对秦中恺偶尔有些模糊的犯罪感,却并没有要用“非现实”的旖旎去取代“现实”的安稳的强烈企图。

现在,刘家鼎将“未来”的一种可能呈现到她面前来了:“太虚幻境”是可以成为“现实”的,如果她愿意。那么,她愿意吗?

面对真情已动且显然已无法收拾的刘家鼎,秦中恺的脸在她脑海里闪电一般掠过,她只觉得身与心瞬间被撕裂。不知道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态度,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她只能避开他的视线,慢慢垂下睫毛,两颗大大的泪珠旋即落下来。

她咬住了嘴唇,鼻子轻轻地抽气,似乎想忍住那些眼泪,可新的泪珠还是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面。

“唉,怎么又哭了呢?”刘家鼎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那些眼泪。“你不知道拥有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翎子。只要你高兴,我也就满足了,你懂吗?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更不会要求你做任何决定,我只是想爱你。”

“我只是,想爱你”,那是她的句子。玉翎更加畏怯,慌乱,而痛楚,只好把自己投进他的怀抱,像一只受冻的小猫在寻求温暖,更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在寻求沙堆。然而越用力越觉得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迫使她求救似地往他身上更深更深地挤压过去。

刘家鼎显然误会了玉翎的挣扎,血液瞬间被点燃,如同被猎人追击的小鹿,在他周身乱窜。空气烫得很,晃动得很,彷佛屋顶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火球,散放着热乎乎的,蚀骨的气息,令他心慌意乱,只能把她箍得更紧。

落地窗前宽大的橡木窗台上,玉翎种下的十几盆茉莉正静悄悄地开放。清凉的晚风微微撩起长长的窗纱,吹送着刘家鼎记忆里永不能磨灭的家的味道,混合着怀中的体香,弥漫起一种近乎生离死别的,疼痛而刻骨的柔情,从她的发际肩头胸口缓缓散发,丝丝缕缕,铺天盖地,捕捉他,缠绕他,吞噬他……

第十七章

“好久不见了!”玉翎往前紧跑两步,远远地就伸出手去,与早已等候在酒店大堂,像一阵风般卷过来的长毛相握。

长毛顺手一带,把她的肩膀半拥住,紧紧抱一下:“翎子翎子!你一点儿都没变!”当他的目光转向紧跟在玉翎身后的方若施,腰板突然硬了一下。伸开双臂也想拥抱她一下,又怕唐突,半路收了回来,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来:“阿施!你……也没变。”

“去去去!”方若施倒是镇定自如,笑着一掌轻轻打在他胸口。“不要一见面就挖苦人,好不好?”

“我是说真的啊,你、你们两个,真的都、都没变……”长毛居然被阿施的从容噎住,有些支支吾吾地口吃。

唉。玉翎在一旁暗自唏嘘。这个大男人一撞上方若施,囫囵话都不会说了。当年是这样,分别近十年以后再见面,还是这样。阿施恐怕一直是长毛心底最深最重的那一抹铁锈红吧,此刻他内心肯定翻江倒海,没有更失态已属不易。她转身拉起这两个人的手,夸张地大声说:“好了好了!先进去坐下来再说!”

早餐的时间已过,假日酒店偌大的餐厅里很清静。三个人相偕走进去找个角落坐下来,要了咖啡和几样小点心,玉翎说:“一知道你要来啊,我们都兴奋得不行。可是看到你们的行程排得那么满,又担心来了也见不上面。还好你今天可以脱队。”

长毛这一次是跟着单位的考察团一起到美国来的,上个星期在加州,昨天晚上抵达纽约。今天的行程本是上午去参观西点军校,下午购物,他为了能和这两个老同学见一面,独自留在了酒店里。

阿施笑问长毛:“第一次来美国,今天不去西点军校不会觉得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们不比西点好看?”长毛喝了一口咖啡,微笑。初见阿施的激动已略略平复,他的语速恢复正常。

“见这一面真不容易,”玉翎感慨。“隔着这么大一个太平洋。”

“全文学院就数我们班最团结,感情最好!”长毛点头。“那次全校大合唱比赛以后,这是得到公认的了,还记不记得?”

“当然,那还能不记得!”阿施一手端着咖啡杯子,一手来不及地比划。“为了要挑一个最厉害的合唱指挥,我们让那几个号称喜欢音乐的打擂台啊!鬼子和老刁平时怎么吹来着?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我们宿舍的楚楚!”

长毛嘿嘿笑:“我们班阴盛阳衰,也是公认的,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

“你们这几个党代表,老刁如今不是成了学科带头人了?你自己也混得不错啊,”玉翎挥挥手。“瞎谦虚什么?”

“老刁的确干得不错,我算哪根葱?混口饭吃罢了。倒是你们两个,飘洋过海地,又转了专业,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他关心地问。

“还好,”阿施用小茶匙慢慢搅着杯里的咖啡,半侧着头。“熬到现在了。革命尚未成功,还得继续往下熬。”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那个孟繁星……他对你还好吗?”长毛的目光,带着某种意味深长,又相当克制的关怀,停在阿施脸上。

“嗯……我们很谈得来,”阿施字斟句酌地答。“我们下个月中订婚。可惜你来去匆匆,要不然,我的娘家人队伍可以又壮大一点。”

看着阿施脸上不自觉泛起的红晕,长毛习惯性摸了摸上衣口袋——他想抽烟。等意识到此地是四处禁烟的美国,便只好给自己续上一杯咖啡,端到面前轻轻吹。方若施,这个令他至今耿耿于怀的女子,眉眼一如他记忆中的美丽姣好,神色间却少了几分当初那种意色昂扬。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问:“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应该更快乐一点?”

“什么叫更快乐一点?”阿施嗤之以鼻,在他的视线里大笑反问。“跑到大街上放鞭炮,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庆贺我这个灰姑娘终于捡到了水晶鞋?!”

玉翎听着,脑子里浮现出孟繁星依偎在卡尔斯·王身边,微笑间的那酒窝一闪……心头“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阿施,你和孟繁星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吧?”

这一问太突兀,阿施诧异地转过头去反问玉翎:“怎么会呢?干嘛这样问?”

“嗯?……哦,也没什么,只是担心那孟繁星会不会太……懦弱些?”

“呃,两个人要是都一样强势,那才容易出问题呢!他们两个如果能刚柔互补,岂不是最好?!”长毛根本不明就里,只管发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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