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50万你能考上清华北大吗？

2017-04-28 本文已影响78人杨熹文_请尊重一个姑娘的努力

当在学校所学的一切全都忘记之后，还剩下来的才是教育。——爱因斯坦

这月初，我在河北的朋友给我发了这样一条新闻，“衡水中学在浙江开分校了。”

才一周时间，各大新闻媒体纷纷跟进了衡水中学最新进展，这个以监狱式管理闻名的“超级高考工厂”，在浙江平湖开分校的事情，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议论。其精确到分钟的军事化管理，赤裸裸的应试教育，几乎24小时置学生于监控下的方式，激起了很多教育工作者的愤慨，他们认为衡水中学的教育方式泯灭了学生的天性，扼杀了学生的创造力，某位杭州校长非常反对衡中的教育模式，“居然把衡水奉为神明，还引进文化，简直就是浙江素质教育的倒退，他们准备搞军事化教育，把教室走廊都装上‘防跳窗’吗?”

但也有这样一群支持衡水中学的人，他们大多数是学生的家长，“我们当然更愿意选择有着实实在在高考成绩的衡水中学，它在教育过程中给孩子造成的伤害比起没考上好大学对孩子的伤害来简直就算不上什么了。对浙江的许多家长和学生来说，恐怕是想进入这个学校未必能进去，他们还不知道多羡慕平湖的孩子呢！”

我不敢苟同后者的观点。但我采访了我的母亲，她大概是平凡母亲最典型代表吧，也是个把孩子成绩作为人生之重的母亲，我至今还记得自己在7-18岁之间因“没有进入前五名”频繁被打，我也记得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母亲在早上五点半就把我叫醒，她在我打电话查询的时候，于距离我5米的地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我能感觉到她随时可能崩溃的心情。我在放下电话告诉她成绩后，她给了我一个解脱般的类似于哭的笑。

这个采访非常简短，我问母亲，“妈，你想象一下，如果当初我没有考上好大学，你会是什么心情？”

母亲答，“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以后没有前途了！”

我又问，“没有前途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母亲说，“ 蓝领，收入少，想买什么都买不起！”

我问，“那如果当初你有机会把我送入衡水中学，你会这么做吗？”

母亲犹豫了一下，我说，“你实话实说就行。”

她说，“会的。”

整个衡中新闻中，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这一点，“平湖学校公开指出，考取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学生，每人一次性奖励50万元。”

我忽然想起高中时的某个老师，在全班某科成绩平均分没达标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是谁定个规矩，考不上清华北大就被枪毙，你们都能考上！”

这是多么不合情理的话，但是那一年，恐惧考不上好大学的我，竟然可耻地想象着自己被枪毙的场面，逼迫自己熬夜早起，一天用掉一根水性笔芯地做试卷，向极限冲刺。如果你搜索我的高中，你就会知道，这也是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我们穿军校服，女生不能留刘海，午休时二十分钟内必须吃完饭，我们很晚放学，每几天就考一次试，大红榜常年放在校门口。但是那一年，我们还不懂抱怨，全市的高中几乎都是这样，我去闺蜜的住宿学校去看她，她在寝室中对我竖起食指，“嘘”，她凑到我耳旁小声说，“这有监听器。”

大多数高三生的作息大概像我这样吧：早上7点到晚上10点这段的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在家的时间则是能多早起就多早起，能多晚睡就多晚睡。高考前半年我就养成了一个可怕的习惯，只要5点钟的闹铃一响，我就砰地坐起来，抓起枕头旁的英文书就开始背单词，状态进入极快，一点过渡都无需有。我的书包里也装着各科目的知识点，在走着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仅仅8分钟，我也要手拿着知识点默背。我连下课10分钟休息都要用来写作业，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指责自己“为什么上次数学考试马虎了”……

我当时在班级里的名次是3—7名，我的富二代同桌毫不掩饰对我的羡慕“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成绩，我爸妈能开心到爆！”他实在不理解我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万种悲哀，高考是最具创伤性的一个，我甚至不是一个想考清华北大的少女，我只是不想输得太惨，我的父母亲希望我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就可以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了。像母亲说的那样，如果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那么“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以后没有前途了！”考大学，是平凡家庭能看到的唯一的出路。

高三那一年，我作为人的基本情绪，基本功能都变得迟钝，我常常觉得，我不是在以人的形式生活，而是以筹码的方式。

在一所重点中学中，崩溃是高三的常见现象。现在想来，高负荷下的自己没有崩溃已是万幸，我常听说哪个班级的同学在月考中晕过去，我也常听说谁谁因压力内分泌失调每天必须喝中药，而在临近高考的时候，我也看到身边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后来听说，她们出了国。

多年之后，看到网友写下，“在中国，你参加高考你就已经输了”，觉得并非没有道理。那些高考前出国的学生，家中非富即贵，而看看当年出国的同学他们现在的状态，虽各有好坏，却相比常人有着更开阔的眼界，更大的视野，以及更多的选择。外面的世界，那是一扇更宽的门，对他们打敞开，却对普通人紧闭。

我不禁为那些坚决支持把孩子送去衡水中学读书的家长们感到悲哀。他们认为，“可怕的不是衡水中学管理多么严格，可怕的是，我们的孩子没有机会享受它的严格。”家长以为教育的本质是在拼孩子，而真相却是，教育根本就是在拼家长。

后来高考结束，我考上一所还不赖的大学，我真的是尽力了，就算有枪毙的法律，我想我也考不上清华北大，更别提给我50万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智力是潜力的前提，一味追求超越极限就是贪婪作怪。我们每个人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是带着不同的使命，有人成为画家，有人成为作家，有人成为工程师，有人成为演员，这是根据自身才华而来的，而不是一场高考可以决定的。

高考无外乎就是为了一张文凭，这张文凭有多重要呢？

一位母亲感慨，“中国文凭的含金量，就是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

我的表妹，专科毕业，毕业后摇摇晃晃几个月被亲戚们操尽了心，生怕她成为一个“没前途”的人。毕业时学校说，“交xxxxx元第二年就可以拿到一张x大学毕业证书”。表妹交过钱后，于第二年成为了某著名大学本科毕业生，其间竟没有经历任何考试。

表妹在毕业后去商场卖衣服，凭借嘴甜热心的个性，两年内升为店长，月薪过万。我看着她一路走来，不排除再过五年她就可以有自己的生意，十年内走上人生巅峰。“卖衣服”在多少人眼中是个令人不齿的起点，但是有多少人在打着“学历就是一切”的旗号而过着令人不齿的人生。表妹才二十岁出头，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房子，过上了令无数女孩子羡慕的人生，不是因为那张文凭，而是凭着自己的实力。

想起我当年的发小，高中辍学的不占少数，现在一半都做了小老板。再见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我那些在青春期退化的基本情绪和基本功能，使我在社会上看起来尤为痴傻。而高中就辍学，到社会上去闯的年轻人，经历的事情，何尝不是财富？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赚一些钱，过越来越好的日子，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成功？

据一网络热帖称，清华大学根据2011年－2014年毕业生质量评估，对全国百余所重点中学进行了量化考核，发现很多重点中学虽有大量学生考入清华，但大多数学生在大学期间成绩平平。后来这条消息被传是谣言，但我真的怀疑，考入清华北大的学生，他们未来的轨迹，一定比普通人更好吗？

我们中国人在面对人生时总是有种“短视”的倾向，习惯把命运赌在一件事上，一个比赛，一场高考，一桩婚姻，如果在一件事上失了意，那“这辈子就都完了！”可是人生这条路特别特别地长，长到你随时有时间改写命运，长到你随时可能把失败扭转为成功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