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被偷走了什么？《攻壳》引发的哲思

攻壳机动队女主角少校

4月6日与孩子随机挑了《攻壳机动队》观看，理由是它最近呼声很高，而且女主角史佳丽 约翰森的剧照看起来眼熟。起初，我看它的英文片名叫做 “Ghost in the Shell” 还以为是恐怖片，看完了才发现片子里的ghost 不是指鬼，而是指灵魂。我看的是英文片，后来好奇地上网查一下中文片名，才知道叫《攻壳机动队》。就电影的精神来说，我想，叫《壳中之魂》更贴切。

这是一部有关未来的科幻悬疑片！悬疑的部分落在男女主角寻找自己到底是谁？是被救呢？还是被偷走什么？也落在揭露人类改造科技的真相。抛开悬疑刺激，我特别有感触的是它引发我反思---科技其实也偷走了你我的一些东西。

1.科技主宰，人为次

看完电影，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首推片里对2040年未来世界的塑造。据说它是在纽西兰威灵顿与香港取景的。电影中城市的面貌被三维虚拟实体动像所主宰。广告从平面霓虹灯变成了立体三维，而且会说话。栩栩如生的广告出现在屋顶或墙体，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逼真！咋看之下，感觉整个城市都被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所占据了。相对而言，戴着科技仪器的人类行走于阴森灰色的巨大建筑之间，显得渺小而像游魂。

这样的情况恐怕不必等到2040年，以目前科技与大数据的发展速度，也许2030年就达到，但是这样的生活幸福吗？

现代生活里我们已经可以用虚拟眼镜看实景旅游点，在电脑里玩虚拟游戏，娱乐时看虚拟人物与真实人物的互动。这时人类是主人，科技是仆人，它把世界召到我眼前。但是继续发展下去，当机器人与虚拟人超越了人类之后，那种生活场景就值得反思了。科技创造的未来如果喧宾夺主，我们能事先避免吗？

2.脆弱但真实的肉体

第二个引起我巨大反应的是关于穿越记忆的部分。平常的穿越剧穿越的是时空，而这部电影却进展到穿越记忆，穿越脑袋。

想想看，未来科技的发展，专家可以在你的大脑上安置一个你想要的仿生进化版躯壳，那不是你的梦想吗？这样一来，肉体可以青春永驻、身体坏了可以完全修复，你不再受困于饱受生老病死摧残的躯体。不过，这个身体是一个精良的义体，是个机器，你对它没有了感觉，那么你会要吗？

巴特被可怕的记忆笼罩

3.偷走的记忆

更进一步，如果连你的头脑都可以被入侵，里头的记忆被移植，那是什么滋味？攻壳机动队里面的主角少校（也是米拉，素子）就落入了困惑自己是谁的迷惘中。少校的好搭档巴克则被可怕记忆笼罩。实验败笔傀儡师（久世）的记忆被动手脚，因此苦苦寻找究竟他被偷走什么，并精心制造了惊人的复仇恐怖活动。

换句话说，人类的记忆可以删除、可以移植，可以虚构，也可以重复可怕的记忆。当你穿梭于过去、未来，他人、自己的记忆中，还可以确定你是谁吗？哪一个记忆是你？更根本的问题是，你属于任何记忆吗？

女主角少校被人类实验室欧莱特博士创造的记忆所引导，以为自己是米拉，结果却不是，于是经历了极大的信任危机。当博士拯救她，还给她真正的记忆时，她才追溯到自己原来是日本叛逆少女素子。遗憾的是，现在的她却对素子这段记忆没有多大的感觉。

它引发我思考，到底我是我的头脑吗？我是由我记忆中的我来定义吗？许多人无疑是这样觉得的。

但少校重复了两次对这个 “我是谁“的哲学问题的答案：

我不是由我的记忆所定义。我是由我的行动所定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米拉，结果这个记忆是被凭空移植入大脑的。在过去真实记忆里，她是素子。但是她却对自己长大的房子，对自己的宠物猫，对自己的妈妈都感到迷茫，它们似曾相识，又好像毫不相干。

4.对自我的确定

所以，与其去探究究竟她是哪一个，不如把每一个记忆放下。

在电影的结局，傀儡师（久世）被认出来是素子的男朋友（英雄）时，他邀请少校到他这边，一起进行恐怖复仇，并告诉她“你不属于这里”。但是少校说 “我属于这里“。

少校究竟是属于哪里？

透过少校的角色，她告诉我们：你其实是你每个当下选择的行动。真正的你，是由你的行动定义的。当下，她选择为第九军行动。

这个当下行动的决定，不是源自记忆的话，源自哪里？

电影巧妙的点出来，是来自灵魂。

躯体可以改成机器仿生体，头脑可以被篡改记忆，但是灵魂却是不变的。灵魂永远新鲜，存活于当下，顺应着当前的需要而行动。所以少校说“我属于这里”的另一层意义是“灵魂属于这里”，“这里”包含了“此时此地”。

---这是不是有点熟悉？你可能注意到这其实就是禅宗所说的，也是老子、佛、奎师那（黑天）所说的人的本质---

你不是这个躯体，你不是你的头脑，你不是你的情绪，你也不是那陈旧的记忆！你是你的灵魂在当下顺应需要的行动。而更深一层来看，你也不是你的行动，行动只是你的灵魂的表达。你是你的灵魂。

所以这部电影虽然是未来片，但是它跟古圣先哲一样指出能改变的都不是真正的你。你是那不可改变的灵魂---不管处在石器时代，还是高科技时代。

5.寻常的就是最不寻常的

电影还有一个哲学很有意思---寻常的就是最不寻常的。

在高科技的未来时代，正反双方的狙击方式都使用极其酷炫的强大武器。可是电影中有一幕是：汉卡机械公司总裁派人暗杀第9军领导-荒卷。那时荒卷只用手提箱与手轮枪，就征服了敌人。荒卷说: “以后不要派兔子来杀老狐狸。“ 播映这个画面时，观众的反应有点错愕，仿佛不合常理。但是我看到这个细节显示的哲理是：高科技只是工具，事在人为。手提箱与手轮枪在荒卷这个老手中，看似寻常，却成了最致命的武器，也是最强的保护。

我们现在的日常生活不也是一样吗？如果全神贯注，充满觉察，那么寻常的吃饭、睡觉、穿衣都可以有非凡的滋味。其实，古人很多禅机也是在寻常中以不寻常的心态（指觉察）得到的。所以，真理是历久弥新，不分时代的。

另一个有关的细节就是电影中展现最高级的通讯方式是不用任何仪器的。第九军使用的独门顶级通讯技术不用上线，不必下载，是直接转到“心电感应”通讯模式。还有，傀儡师冲破屏蔽所使用的顶尖手法是运用一群人的大脑连接成一个暂时的网络。！

心电感应与一群人大脑连接（如同时冥想）的现象自古有之，但是在初级的科学里，认为那是“非科学”。当大数据高科技的时代来临，很可能可以证实这些看似寻常的、难以捉摸的人类能力，经过科技的转化，可以变成最合人意的顶尖科技。

6.没有灵魂，再完美也是机器人

最后，值得探讨的是汉卡公司代表的贪婪、唯利是图的态度对人类的影响。他们设立了人类实验室进行2571计划，创造仿生机器。他们把人类当实验品，最后的代价就是失去人性，造成反扑。

反过来说，企图把人类变得很完美、长生不老、无坚不摧但是没有灵魂的话，其实是把人类降格成为机器人。没有人文精神的高科技，是魔鬼的交易，只有卖掉灵魂的人才会进行这样的“开发”。

人类要创造怎样的未来？攻壳机动队里呈现的未来几乎都没有自然。想想看，你面对春暖花开却没了感觉，这种高科技带我们远离自然，你要吗？

1989年漫画原著

后记：

看完电影后，我回头去查了攻壳机动队电影资讯，结果惊讶地发现这是一部经典名作。它是日本漫画家土狼正宗于1989年首次连载。1995年漫画被拍成动画电影，于是声名大噪。接下来有许多系列电视动画与动画电影。而2017年4月3日全球首映的这部派拉蒙出品的真人电影则是基于攻壳机动队的漫画，重新改写的第一部真人电影。

100多年来，攻壳机动队累积了无数的粉丝，而我却是初次邂逅。我看到一些影评给予新片的评价不高，估计他们是拿它与过去的电视集或动画电影做比较。但是，在现在这个全球化、科技化的节骨眼上，我觉得这部真人电影落实地展现了未来的生活，这是惊人的成就。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女主角几乎都没有情绪，她的表情不是迷茫就是坚毅，感觉不到人性。好多攻壳粉表示怀念原作的女主角那种迷人个性。但是，那是他们自己的期望吧！世界是在改变的，也许未来的人类也忘了小情小调的迷人之处，转而追寻其他。

世事变幻，不要让人偷了你的灵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