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失格(一)
一、
“你为什么还不丢掉？”李雪叼着烟，邹着眉头看着我。
“丢什么？”
“这部破手机。”她拿起我曾经的滑盖手机，扔到了地上。
我走过去，捡起手机，又放到了床头柜上。我看了看手机，说:“我不想丢。这里面有很多回忆。”
“什么回忆？”李雪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他背着你回去和别人结婚的回忆？还是他当着他妈妈给了你一耳光的回忆？”
“嗯，对。”我看着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笑。
“你能不能清醒点？！”
“不能！”
“你是不是疯了！”
“那也与你无关！”
李雪拉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转身“砰”地关上门走了。
我转身拿起已经掉色的手机，按开机键。反反复复地按，还是无法开机。就像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来。
李雪不知道的是，他2个月前回来找过我，给了我这部曾经被我扔掉的手机。他说，他依旧爱我，只是如今也该收拾好自己，也该彻底忘了我。
那天，我竟再次爱上了他。或者，是在疯狂地缅怀过去。是夜，无眠，撕裂灵魂般地融合后，陷入长久的虚空中。
小腹微痛起来，我转身去厨房倒了杯凉水，大口喝下。像是对回忆的镇压。
图片源自朋友圈
二、
一周后，医生告诉我：“恭喜你，怀孕了。”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报告单，跟医生道了谢，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再次拿出那部旧手机。又一次跟自己说：“如果这次开了机，那我就去找他。”按了一次又一次，按得拇指发疼，手机屏幕依然一片漆黑。我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吓跑了依偎在我脚边的猫。
我想去找他。我想去。满脑子我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我从猫眼里看到了蒙头垢面的李雪。
李雪进了门，倒在沙发上兀自哭了起来。我不耐烦地把她拉到了她的卧室，问道：“你今天怎么又不带钥匙？”
“小夏，我被骗了……强子说让我陪他去见个生意伙伴，他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是叫我……叫我……”妆容狼藉的她，有些语无伦次，最后竟吐了，整个房间立马充斥了恶臭的酒气。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没……”话还没有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想吐。跑到卫生间，一阵阵翻江倒海的干呕。
在回到李雪房间时，她已睡着，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李雪睡觉的姿势像个怕冷的小孩，她将自己紧紧抱住，似乎这样抱住就能安抚她被撕扯坏的衣裙和灵魂。我看着她，心疼又无助。
半夜，我被她的哭声惊醒。黑暗中，我伸出手臂，慢慢将她抱在怀中。
“小夏，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坏女人。从小就坏。我抽烟、打架、早恋，交很多个男朋友，和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我也不听父母的话，离家出走，一点都不孝顺。我真的做了很多错事。后来我遇见了强子，他那股子拼了命要给我幸福的劲儿，不知道怎么的就彻底感到我了。我突然就不想再做那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了。”
“嗯，我知道。”
“后来，我还遇见了你。我觉得我的人生终于慢慢走上正轨了。有了正经男朋友，有了正经朋友，甚至我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嗯。”
“可是，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那个死心塌地爱着我的强子早就变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反正我以前也有过那么多男人，也不多陈老板一个！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下贱女人！我居然还幻想着和他结婚生子，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我们都是笑话。”
“不，你不是。你只是放不下过去。”
“我怀孕了。”空气突然安静。李雪瞪大她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过了好久，她问：“谁的？”
“薛易的。”这个名字带着一种缓慢磨蚀的痛感，伴随了我无数春秋。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似乎连夜晚都被撕了道口子。
“怎么可能？！”李雪一把坐起来，把我也拉了起来，似乎在确定我是不是在说梦话。
“2个月前，他来找过我，把那部旧手机还给我。”
“就是你没有回来那晚？”
“嗯。”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找他。李雪，怎么办，我想去找他……”无助地抓着李雪瘦弱的手臂，泪水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我陪你。”
图片源自朋友圈
三、
再次走上家乡的这条路，已经是3年后。李雪握着我的手，步伐坚定。来的路上便已说好，先找一家旅店住下，剩下的看看再说。
薛易住的地方离我们的旅店不远。我每天都在临街的咖啡店旁，看他下班回家。有时候，还会看见他抱着孩子陪妻子一起出去。就这么5天过去了，李雪熬不住了，问我：“你不是说想见他吗？你在这里看了他5天了，什么都不做。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斑驳的树干，淡淡地说：“也许，我不该来。”
“那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不能让他这么轻松自在。什么都你来背负，凭什么呀？”
“凭我更爱他。”我笑了，也不知道是心酸还是自嘲。
李雪欲言又止，气得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柠檬水。
第二天傍晚，突然收到了薛易发来的信息。他说，他要见我。地点约在高中旁的公园。
我转头看着李雪，她冲我笑笑便说：“要我陪你吗？”我拒绝了李雪，决定独自赴约。
夕阳下，暖黄暖黄的光线把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我走到公园的座椅旁坐下，等他。这是我们高中恋爱时常来的地方。当时的我们除了一腔纯白的爱，再无其他。每天牵牵手，就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了。那个时候的我，就想把所有能给他的美好都给他。
当我沉浸在漫漫回忆中时，一个小孩蹒跚着走到了我跟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他身后，跟着薛易。
薛易一把抱起孩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看着远处正在玩滑梯的孩子们，平静地跟我说：“我喜欢看小孩在公园玩，所以我也常带薛小宝过来玩。小宝2岁了。”
“他很可爱。”
“是的。从我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我就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你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小夏，我之前去找你，就是为了了结我们之间的一切。李雪来找我，让我出来见你，我其实是不想来的。”
“薛易，你的了结也是开始。你如此喜欢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惊讶。这个男人离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男孩，似乎差很远。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
没等薛易回过神来，他的妻子已经走了过来。轻蔑地看着我，对他说：“薛易，你是带孩子还是约旧情人啊？”
“说什么呢，夏叶很久没有回家乡了，我们只是恰巧碰见了就聊了几句。”薛易边说边起身，搂住妻子的肩膀，转头看向我。
我也起身，礼貌地微笑着说：“你好，许璐。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秋风阵阵吹过，落叶旋转着落地。我踩着一路的落叶，细听枯叶在我脚下碎裂的声响，像是在不断地告别。
回到旅店，我开始默不作声地打包行李。李雪什么也没有说，只在一旁陪着我收拾。我想把所有和薛易有关都过去都这样打包好，统统扔掉。我想把自己完整地还给我自己。这长达十年的爱恋里，我的迷失、仿徨，还有热烈而莽撞的爱，将我撕裂成了一幅任人欺凌的模样。连最后的结束，都是这么的狼狈。
泪，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我声音颤抖地说：“李雪，我们回去吧，回去就把手机和我肚子里这个孩子都丢掉，全部都丢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