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猫

葬猫

它就躺在石阶旁，一动不动。周围没有路灯，一旁建筑工地的照明灯太亮，让背光的它，轮廓依然清晰。黑色的毛之间杂着白色的条纹，却都往灰色偏，因为它，太脏了。

经过的路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纷纷朝它撇过一眼。一个身着灰色短袖T桖衫的中年男子，好奇地用脚推了推它，但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而是正常走路途中，顺带把左脚向外一拐，就完成了这个动作。

我站在一旁，他路过了我。

一位母亲带着她六七岁的孩子走近了，这个男孩目光聚焦在它身上，先是一怔，再慢慢靠近，确认它真的没动之后，又举起他半握的手，飞快地落下。一颗小石头从小手中挣脱出来，笔直又精确地击中了它的身体。那瞬间，没有任何呻吟，或是炸毛般的怒叫，而石子太小，周围嘈杂不断，落到结实的地面上再弹几下，也是听不见声音的。

等男孩准备再靠近一点时，他妈妈一把拉住了他，男孩抬头看着妈妈的脸。

“快走吧。”她牵着孩子手，不带任何语气地说道，也看不出表情变化。她的脚步没有变得急促，男孩却落在了她身后，回头看了几眼。

我站在一旁，他们也路过了我。

我站在那里，我在干嘛？

其实看见它的那刻起，我就打算埋葬它。我心想，如果任它这样躺下去，被扔到垃圾桶里的机会可能会比被埋葬更大吧。

可真正的问题来了，我能把它埋在哪儿？路旁的树下肯定有土，但是水泥地砖早已封得严严实实；公园肯定有土，但离这里可太远；人行道旁的绿化带不也有土吗，可是密集的绿化植物早已经把空间利用殆尽。

我能把它，埋在哪儿？我思考着这个问题，才看到了一些行人的态度。当那母子俩离开后不久，我想到了墓址。

我走到它身边，慢慢蹲下来，手指触碰到了它，不僵硬，也不暖和。毛上的许多灰，更使手感觉到粗糙。以家猫的毛质与手感来论的话，它可能都不算猫。

沿着人行道走了约3分钟，穿过一条马路，走了一小段台阶，我来到了所谓的墓址。周围都是十几层高的老式居民楼，中间有一小块土地，只种着些草，还有空间可以被利用，而土地中间是一块石制的下水道井盖。但我选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附近的野猫和家猫常会在这里聚会胡闹。

我把它放下来，蹲着用手刨土，但没想到，土里什么都有。

首先，被我挖起来的是一块碎布，已经碎到我不知这布以前是用做什么，我丢到一边。

随后，我又挖出一个蓝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垃圾，我又丢到一边。

紧接着，我挖到一块玻璃瓶碎片，于是又扔到一边，拿起一块还算趁手的石片当铲子继续挖。

挖到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我看了看墓穴的大小，转头再看看它，觉得已经差不多合适，于是我站起来松松腿。可正当我松腿时，不巧在井盖旁又发现了一只一动不动的麻雀。我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把麻雀也拾到墓穴旁。

我先把它放入了墓穴，摸了摸它的头，又将麻雀放了进去。这真是奇妙的缘分，猫和麻雀可以说是一对冤家，如今共同躺在这里，却相安无事。

土慢慢被填回去，变成了一个小土堆，证明有东西埋在下面，但不是垃圾。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想：尽管我不是信佛之人，但如果真有轮回转世一事的话，在此祝二位好运。

而我该回家了，回家就洗个澡吧，毕竟出了汗，手还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