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会烂掉的,但我不会
“陈默,赶紧去大桥,西华跑到那儿去了”,黑皮急匆匆的喝了一口凉水,对我说道。
“好”我把烟丢在地上灭了,就往大桥那边去了。
黑皮跟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朋友跑了过去,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的走着,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一样。
等我慢悠悠的走到桥上的时候,人行道上已聚集了一些行人,拿着手机在录像。那两位朋友与西华呈对峙状,西华眼内布满血丝,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着。
“拍个几把,都他妈滚蛋。”我对着路人骂道,有些人慢慢收起了手机,还有些人不为所动,我走到最靠近我的那个男人面前,我的脸离他的脸只有五厘米,说道,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手机抢过来扔下去你信不信?”
那人骂了一句傻逼,就离开了,其余人见此状也就慢慢走开了。
“默哥,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过成了现在的模样啊。”他情绪激动的说道。
黑皮准备向西华靠近,被西华叫住了。
“走吧,回去,咱们哥几个喝点酒,就当一切从头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啊。”无名男说道。
“我怎么样!我不像你们,你们忍受了的这样不痛不痒的生活,我忍受不了。”他越说越激动,我看着都有些担心了。
我丢了一根烟过去,再把打火机丢过去了,他点了烟,情绪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
“怎么说呢,华子,这么些年了,我发现你一点儿没变,当然了这不是什么错,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找个女人结婚,那样的话日子会不一样的。”
我坐在地上,对他说道,随即黑皮与无名男也围着西华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场景,可能与好多些年前雷同了,他放下了戒备,靠着我们也坐了下来。
我是知道他的,这些年一直在一家公司做编辑,工资不高,也一直没跳过槽,身边我们同届的同学,都慢慢结婚了,他仍单身一人,谁的婚礼他都不去。
上个月他父亲去世了,他都没回老家去看看,酒我感觉,他的世界已经全部乱套了,他看了越来越多的书,把他脑子都看坏了。
就这样的一人,还能每天坚持跑步,坚持写他的小说,我打心里是倾佩他的。
但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几次意欲自杀,吃安眠药,出门撞车等举动一直没断过,这吓到我了,才过来看看他。
“尼采27岁写了《悲剧的诞生》,村上春树30岁写了《且听风吟》,毛姆25岁写了《兰贝斯的丽莎》,我如今28了,你们说我有什么用啊,写作是我一直认为自己唯一擅长的事了,这么些年一直岌岌无名,我定然不是这块料了,可是老子不甘啊,我愿意为写作舍弃一切,爱情,家庭,祖国,我什么都可以抛弃。可是纵使这样了,还是不能怎么样。”
他眼神无神,看着江面,风将他的头发扬起,这张侧脸,无比帅气。
这世界生成有些人伟大,有些渺小,关于生存价值的问题,我早在23岁那年就思考过了,那是无法直面的问题,显然是这样的问题摧残着他的躯壳与精神世界。
“那大器晚成的作家也不少啊,有的甚至是死后才可以获得一些名声的呢,比如卡夫卡,梵高,曹雪芹等等,太多了,你想问题不能这么极端啊”无名男好心规劝着。
“哎呀你们真的是够了,扫大街的,送外卖,小区保安就不是人了?你们非得活成那样?那样想还能活?”黑皮踢了一脚无名男,说道。
“真不敢想象这些话是你妈二十七八岁的人说得出口的,先不管那些,追求你想追求肯定没错,但追求一切的前提是要保命啊,命都没得了,追求你妈啊,这社会谁活得都不容易,想名垂青史,慢慢来吧,我这人信命,你该有的,你总会有的。”
我说出这话,自己都感到汗颜,这个年纪还谈论这些,我感到羞愧不已。
我对西华的鼓励有些力不从心,因为我深知,永远没有未来会更好这种狗屎的期望。
但我的言语仿佛撬动了他沉默严实的心门,他还是讲着他的许多奇思妙想与伟大抱负,我们几人只得符合着他,听他讲下去。
只要他有倾诉的欲望,那么一切都是很好的,事态算是抑制住了。
过了几个钟头,再站起来都费力,几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我们跟他约酒,他拒绝了,他说还要回去把他的新小说完结一下。
我们也没强留。
黑皮看着西华离去,转身对我说道,“默哥,走去按个摩,这么远回来,一定腰酸背痛,找个妹子安抚下?”
“滚吧,你还是那个逼样,都有家庭的人了,还这么浪,当心弟妹发现了跟你离婚。”我果断拒绝了他。
打了车,去母校逛了一圈,好久没回到这里了,看着校园里洋溢着的欢快笑声,我一度泪眼婆娑...
晚上在学校食堂吃了顿饭,就去了定的酒店。
刚到酒店,就接到了黑皮的电话,说西华跳楼了。
操他妈的。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很难过。
黑皮电话那头补充道,“墙上写着一行字:你们都是要烂掉的,但我不会。”
是的,我们都会烂掉,你不会的。
我宁愿烂掉。
葬礼我也不打算去了,不用说,那群人都有一项出色的能力,就是能把每场丧事当成喜事来办,这些年,我看过太多这样的闹剧。那样的一个地方,我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后面我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这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名男,在结婚的时候还给我发了请帖。
若不是日子凑巧,我定然是不会去参加这样的婚礼的,无聊透顶。
但公司也放了年假,也回到了这里,顺路就去参加了那个婚礼。去之前,妻子嘱咐又嘱咐,让我少喝酒,还让份子钱别随多了。
果不其然,这场婚礼,我一个人都不认识,黑皮当伴郎了,跟屁虫一般一直在无名男身后,那边是热闹的酒局,我这边一个人都不认识。
操他妈的狗逼朋友。
我点了一支烟在客厅里逛着,旁边有两桌打麻将的,牌桌旁围绕着不少人,走廊深处走出来一个女人,由于眼神都不在脚下的路上,所以撞了个满怀。
她穿着蓝色的吊带裙,头发盘在后脑勺,两个耳环大的可以当成呼啦圈。
她将双手埋在腋下,微低着头看着我,她并没有那么高,可她此时就是这样的。
我抽烟的罅隙间打量了一遍她的身材,体态性感,面容妩媚。
“我是新郎的妹妹,你是他朋友么”她跟我一样倚着洗手间门口的墙,同我说道。
“你不废话,不是朋友我来这里,哦,不对,我跟你哥不是很熟,他是一个狗逼,邀请我来,又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我没看她,眼神在牌桌上,我注意到有个人在抽老千。
“哈哈哈,你太搞笑了吧”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大声笑了出来。
她笑的非常好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种想上她的冲动,这是我好多年来都没有的感觉,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能看出我的眼神有些不端正,笑得很诡异,扭动着肩膀,摄人心魂。
“要不要来一发”我贴着她的耳边,对她说道,在我靠近她耳边的时候,那锁骨的窝像是黑洞一样,吸引着我,让我更加铁定了上她的心思。
“好哇”她笑着说道。
我将头往右偏了一偏,意在我们就在洗手间来一发。
她摇了摇头。
我把她往里面拉,她挣开了我。
我有些失落,独自走了进去,没有关上门,同样倚着墙,手插口袋,看着她。
她一直摇头,我收起了面对一个女孩迫切向往的神情,这时,她又走进来,而后把门锁上了。
没有多余的客套,两人默契之极。
她将洗手间防滑垫拖到我面前,跪在了上面,在她擦掉口红的同时,我也松开了裤腰带。
完事后,我让她先出去。我后面再出去。
她漱了口,重新上了口红,我点了一支烟。她刚出去,我赶紧锁上了门,有人就立马过来了,敲了下门。
我说道,“有人,敲个几把。”
那人听到洗手间里面传来了声音,说了句“卧槽”,就走开了。
晚上回到家,妻子坐在沙发等着我,孩子躺在她怀里睡着了。
“怎么还不睡啊,欣”,我小声的问道。
“今天有人跟我说,你在洗手间跟新郎妹妹干了一炮,对么。”她抬起头,我看到了一副尸色的倦容。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我本能性的否定,但一细想,连人物地点都弄清楚了,看来真是被哪个狗逼看到了,然后给她传话了。
“不承认是吧,好”说着她打开了手机录像。
“没必要吧,你这是干啥啊,我老实跟你讲,你别录像。你要是录像的话,你是听不到真话的”。我刚说完,她就哭出来了。
她关掉了手机,不说话,等着我发言。
“你有同学在那里?她说的是对,没有假”撒谎辩解不了,但我刚说完就后悔了,我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的,我现在承认了这件事,那这个家就要完了。
“那好,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咱们就离婚了,这件事不可能忘掉的,以后我们不可能正常的生活,这与你打牌输了钱,街头与人打架的性质完全不同,我无法忍受这一点。”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异常冷静,想必在此之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设。
“老婆,别这样,咱们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我就这么一次了,之前从没有过,我不骗你,以后也不会有了,何况咱们还有孩子呢,还有这个家呢,不能离啊。”我无力的哀求道。
“先去洗澡睡吧,这么晚了,我不想与你争了,明天咱们再谈。”她说道,就抱着孩子回了房间,把门锁了。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我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有一个场面,就是我那貌美如花的妻子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在我出门回到家中,他们刚穿好衣服。
想到此,我就知道,这婚是必然要离了。
也怪我咎由自取。
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趴在阳台上抽着烟,脑子里想起了西华。
西华,如你所说,我们正在慢慢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