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国风遗韵）额尔德特•文绣

        额尔德特·文绣，相貌平平，然其眼生辉，状如鸢目。生于官宦之家，六岁识字。随父赴宴，路遇卜师，鹤发紫衣，追缠不休，其父赶之不走，无奈收其赠字：“卿本飞鸢，莫困于笼”，问之何价，卜师摆手，“赠字，送予令嫒藏之既为价”绣父见其虽生鹤发然神采奕奕，觉其不凡，隧令文绣拜师，然卜师曰：“素好自由，不喜羁绊”指一茶坊：品一盏茶何如？于是三人同坐，卜师问绣：“可喜鬼神传说？”绣点头，“好，今日便赠你一个”

        北岛有花其名鸢尾，花开如翼，振翅欲飞。然万物有道，万千植绿，离土必殁。鸢尾开于天地交汇之处，风动时有神鸟飞过，观其妍熠不凡，羽翼翩翩，以为同类，近之知其为花。虽非同类，仍喜其翩翩似飞之态，衔天河之水养之，鸢尾得天水滋养，隧生花灵，每日观神鸟翱翔于苍穹之上，无拘无束，反观己身受缚于方寸之地，故心向往之。是日，大风起，花灵自斩腰枝，随风而旋，御风于九天之上曰：“以吾区区之命，了生之所愿，此生大幸，虽无根殒命，未有何殇！”正意气风发之时，恰逢神鸟经过，遇之大惊，钦其求仁得仁之心，敬其英勇无羁之节，为保其命，抽己神鸟一魄缠绕花灵，花灵化而为鸟，名曰飞鸢。至于神鸟，本通体紫羽，而后鸟首失色焕白周身紫羽未变。自此飞鸢神鸟相伴左右。神鸟曰：汝虽化鸟，然凭吾一魄仅能续汝今世之命，不可永生，需入轮回。飞鸢曰：“吾生夙愿已了，此生无憾，即便堕入轮回，不羁之心已入灵入魄，万世难改。”

        绣听之入神，恍恍惚觉周身困顿，伏案如梦，梦似化而为鸟，翱翔于天地之间······

        梦醒，案边仅绣父一人，不见卜师。绣父告之：卜师离去之时吾本欲唤汝，然其拦之不让，言曰：勿扰其梦。是年，其父病逝，家变至此，绣母无奈携三女挑花刺绣为生。

        绣八岁时入私塾，聪颖好学，颇谙事理。听学头日，夫子教诸生行鞠躬之礼，礼罢诸生皆坐，仅余绣一人立于堂前，夫子问：小女何待？绣曰：待夫子回礼。夫子只觉有趣：可否道之？绣曰：吾曾于书中观得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诸子躬礼于夫子，乃敬夫子厚德博学，夫子回礼，则为诸子对汝之敬爱。言罢，夫子静而思之，片刻后使诸子皆立于堂，以躬礼回之。待其业罢，夫子谓之：此女品尚思新，常有离经叛道之言，然细思有理，恐难受世俗之约。

        待其岁十三，以肖像入宫。彼时绣好奇宫内人事，亦为减其母养家之负，隧接旨入宫。入宫当日始见溥仪，溥仪曰:“汝本相貌平平，非吾心仪之人，然诸公皆道汝才德过人，乃后位之佳选，敬懿太妃亦对汝评价甚佳，是才宣汝入宫，往后须知谨言慎行，识节守礼。”绣回之：“妾亦是奉旨入宫，如此看来君与妾乃同病相怜，日后可以友相待，君王者常忧思，妾愿以己之疏才分君之忧。”溥仪觉之有趣，对曰：“听汝之言语尚可。”

        第二日，溥仪迎婉容入宫，婉容貌美，乃端康太妃极力举荐，后以文绣家贫容貌平平为由阻其封后，荣惠太妃出面调停，定婉容为后，文绣为淑妃。婉容因入宫时妃后之争对绣百般忌惮，又见溥仪时与文绣交谈，嫉惧交加，常以后位压之，绣虽据理力争，却难敌强势。溥仪觉绣通达事理，虽为女子亦有忧国悯民之心，起初敬之如友，然世有定数，国之现状使其有心无力，日渐无奈，麻木于深宫荣华之中。绣感其变，欲以言语振之，每每失望而归，入宫两年，鲜有喜色。

        彼时国之将覆如大厦将倾，于第二年宫变，溥仪被逐出宫，文绣看尽亡国之景，心生悲愤。颂曰：“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隧挥利剪欲自戕殉国，然身侧忠仆闻其颂词已觉有异，于其出剪之时疾抢利器，护其周全。自戕未果，随溥仪赴天津。后溥仪妄图凭东洋之势复国，文绣极力劝阻：夫东洋之国以烟土蚀我国民之气，绝非善类，此举无异引狼入室，悔之晚矣！溥仪大怒，加之婉容争宠，自此二人龃龉不断，日渐疏离。溥仪亦常轻之，遇婉容欺绣视若无睹。

        时耗七年，文绣心灰意冷，思之：吾本自由之身，缘何余生附于一人？隧逃离天津，登报与溥仪和离。是时，“刀妃革命”风靡全国。后隐姓埋名，任教于学堂，始觉新生。然其间身世被察，不堪骚扰辞教隐居。逢七七事变，绣严拒日寇威逼利诱，大节不亏。而后时局动荡，绣饱尝疾苦，于中年之时遇一少校军官，结为夫妻，虽时局多变，然二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后因少时积劳，周身孱病，一日与夫语曰：“吾从未言及身世，蒙夫之爱怜亦未问究，今日告知。吾本亡国之妃，后与溥仪登报和离，此之前若困于笼，生而不可自主，然自刀妃革命之后，吾之所遇或欣或苦，皆吾自选之路，是时方为新生。更幸遇君相伴左右，此生无憾。”言罢，双目失色而卒。窗外忽现白头紫羽之鸟，啼鸣阵阵，似迎久别重逢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