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日记22——我们缺一个这样的大师

对于外文翻译工作来说，翻译个历史啊什么新闻啊都比较容易，但有两项翻译我觉得比较难，一是职业技术问题，比如医学比如机械学，翻译者如果不具备专业知识，那即便是英语专十八级也会头疼。另外一个难翻的就是诗歌，尤其是有深度又语言结构韵律优美的诗歌，翻译起来很难，至少就我的水平来说。

可是每当我们走进另一种文化时，总会碰到她的诗歌，这是每一个文明国家或者民族肯定会孕育出的文化，比如墨西哥比如印第安文明。当我开始阅读关于墨西哥的书籍时，就总会读到大文学家，诗人，学者，杂评家，翻译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政治家Octavio Paz先生（1914-1998）的作品，有论文散文，当然还有其著名的诗歌。

大师Octavio Paz

Paz先生出生于墨西哥城，在西班牙和印度生活过，是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太阳石》。值得一提的是其于1962-1968年担任墨西哥驻印度大使，期间研究并翻译印度佛经及中国的唐宋诗词，对东方文化产生了很强的兴趣。对中国唐宋诗词的翻译和介绍产生了积极的意义。其著名的是和Eliot Weinberger合著，并于1987年出版了《nineteen ways of looking at Wangwei》，没错就是介绍咱们的那个大诗人王维的。这本书我至今没机会看到，但看到了他们翻译王维的《鹿柴》。他这本书是通过整理各个大师的翻译，有英语、德国、法语及西班牙语等语言的不同译本，然后比较整理出最好的版本，真的是煞费苦心。让我们来看看他们最终由Burton Watson翻译的《鹿柴》吧。

中文：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英文：

Empty hills, no one in sight,

only the sound of someone talking;

late sunlight enters the deep wood,

shining over the green moss again.

虽然没有中文的结构和韵律的优美，但也算是词能达意了，至少能理解这些大家的心情，他们能体会到中国诗词的优美，但苦于自己语言的差异，无法完完全全的翻译过去，有些遗憾。

那么咱们来看一首Paz先生的诗歌，看看咱们能有什么样的感悟。

《the street》出自1950年出版的《孤独的迷宫》。

Here is a long and silent street. I walk in blackness and I stumble and fall and rise, and I walk blind, my feet trampling the silent stones and the dry leaves. Someone behind me also tramples, stones, leaves: if I slow down, he slows; if I run, he runs I turn : nobody.

Everything dark and doorless, only my steps aware of me, I turning and turning among these corners,which lead forever to the street,where nobody waits for, nobody follows me, where I pursue a man who stumbles and rises and says when he sees me : nobody.

试着翻译一下：

这是一条漫长而寂静的街道，我独自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摔倒了又站起来，我迷茫的走在黑暗中，我的双脚踩着安静的石块和干枯的树叶。我身后的人也踩着安静的石块和干枯的树叶上：如果我放慢脚步，他也放慢脚步，如果我跑起来，他也跟着跑，我转身看：没有人。

一切都陷入黑暗中，没有出口，只有我的脚步声提醒着我，我绕着那些街角转来转去，但是它总是通往那些街道，那里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追随我，那里我追上了一个人，他摔倒了，又站起来，然后回头看，说：没有人。

这首诗我读了好多次，刚开始读不懂，后来有学者说，作者是在描写内心的罪恶感和愧疚，无法摆脱，也不能再追上美德。诗中第一人称无法看到伴随自己的罪恶感，但能感觉到他一直追随自己。当第一人称追求美德时，他却在美德面前根本不存在了，他只能继续的这么挣扎在摆脱罪恶和追求美德的轮回中。对这种解释我表示尊重，诗歌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尤其是诗人写在二战时期，那个批判法西斯罪恶的年代。但是我想如果把这首诗放在当下，就应该是一首积极向上的诗歌了：鼓励人们要勇敢的在黑暗中探索，不要去管有没有人赞同和追随，更不要非得找一个人去追随他。做一个勇敢的、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引领者和探索者。我想，这便充满了力量，一首旧诗新解的力量！

当然，Paz先生的伟大，不止是文学作品的伟大，更是其人格和社会斗争的伟大。他曾远赴西班牙批评法西斯，他也曾批评墨政府镇压学生示威，并愤然辞去驻印度大使之职，以此来表达对当局的不满。其后专心做学问，学贯西中，是墨西哥、是拉丁美洲、甚至全人类的斗士和导师。诺贝尔奖颁奖词是“他的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渗透着感悟的智慧并体现了完美的人道主义”。

不要喷我“认贼作父”，我们的近现代史上，缺一位这样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