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语文：呐喊的心

文/李唐风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著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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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同学在群里贴了这两三段文字，曾在中学课本里学过。记得语文老师曾建议我们背诵，可我总也背不下来，简直就是背不下去。这不能怪我，因为我对这些文字不理解，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的意思，我都认识，但是除了这些文字的表皮，我一无所知，毫无体会。最近听说，这些存在了大半个世纪的课文及其大名鼎鼎了近一个世纪的作者，都将要从“与时俱进”的学校课本中被抹去了。

今天，传来李文亮医生去世的消息，网友们议论纷纷，然后，就读到了这些文字。突然觉得不象上一次读到时那麽难懂了，就觉得文字表皮的里面，正发出跟我的心跳同样节奏的永不停息的呐喊。那呐喊、那心跳，竟仿彿就是我自己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自己的心跳竟然也是从未停止过的⋯⋯或许，正因为这颗心的健康，反而让我习以为常，从而时时忽视甚至轻视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我有一颗健康的、跳动的心。

今天，一位可敬的医生停止了的心跳，然后，从一段尘封的文字中，听到了上个世纪另一个可敬的医生的心跳。那是一颗移植到纸张、分解成文字、流淌于电信号中的心脏；一颗随著他心跳的健康的节奏，百年来一刻不停地呐喊著的心脏。

是谁，将我从麻木中唤醒？

是哪一颗心，让另一颗心共鸣？

是那颗刚刚停止了跳动的医生的心吗？

还是另一颗永不停止呐喊的医生的心？

又或是这一颗被主人时时忽视，却未曾停顿与放弃的心？

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竟也有著一颗健康的心，一颗不曾停息、本应发出同样呐喊的活生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