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 Christmas
他静静蹲在天台上，拾掇着包里的绳索和钩子。
一切就绪了时，哼起了小曲，仔细听听才发现是周杰伦的《双截棍》。
激昂的快节奏，被他悠闲地唱出不煴不火，催人入睡的感觉。
他没有抗拒这种感觉，伸了伸懒腰，便躺下来了。
今晚的夜色很不错，虽然偶尔飘下几片雪花。
但还是晴朗得可以看见星星。
不仅如此，而且星光还很亮、很灿烂。
仔细看看，星星仿佛排成了一个什么特别亲切的形状。
没错！真的很像！
他跃坐起来，从包里翻出那张纸牌——方块Ｋ。
高高地把它举过头顶，抬眼看着。
放在星星下对照，星星也是排成一个“Ｋ”字。
巧极了，也美极了！
他特别喜欢Ｋ字，因为这是他的名字……
King！
不过这是他晚上的名字。
夏叶才是记事以来别人对自己的称呼。
夏叶是推销员，而King不是。
也就是说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是有区别的。
至少，在工作上有区别。
晚上？他是个贼！
他从未否认这一点。
就像在这个宁静的平安夜，冰冷的天台上的他，是King而不是夏叶。
唱完双截棍花了不少时间。紧接他歌声而响起的，是响彻市区的钟声。
慢慢腾腾地敲了十二下，表示圣诞节到来了。
King轻吻了一下手中的纸牌，“Merry Christmas！”
然后撂下围巾，开工！
天台在十三楼，这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而目标在七楼，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攀爬绳索经过六层楼，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但对技巧娴熟的他，不过小菜一碟。
七楼住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单身一人。
如果你坚持以为，一个年轻漂亮并且单身的女孩，在平安夜会独自呆在家里。
那会被King笑掉大牙的。
在King的经验里，这个美妙的夜晚，她应该正在Ｋ厅嘶心裂肺地嘶吼着，又或者与三五好友跑哪闲逛去了。
想到这里，King的身子已经随绳索滑到了窗前。
“气刀用得来很顺手，是工人和盗贼必备工具。哼哼哈兮。”含含糊糊的《双截棍》曲子，还是一样激昂，可词被篡改了。
窗户上的防盗铁罩很快牺牲在气刀下。
一切都那么快，有条不紊的动作，给人一种缓缓的感觉。
这在成语里叫熟能生巧，而在刑事档案里叫惯偷。
无论如何，King爬进了窗户。那种感觉是愉快，而有成就感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骄傲的时候，King告诫自己。
一边拿下嘴里叼着的小电筒，四周环顾个透彻。
判断贵重物品藏身处，是做为一个优秀的贼所应擅长的。
King？可是个优秀的贼！
所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卧床前这个俗透的、聚宝盆般的梳妆台的。
一切只能用顺利两个字来形容，抽屉竟连锁都没上。
而打开来看，让人眼睛发亮的钞票和金饰，无言地证明了King的判断。
King窃喜地欣赏着……
“喂！”突然一个声音在King背后冷不防响起。
King只感觉背后一凉，一阵冷汗渗透到紧身衣上。
而伴随着的，是瞬间一切都变得死一样的寂静，彻天响的烟花也静了。
King脑子里忽忽的一片空白。
该想什么？不！什么都不敢想。
像这样冰冷的夜里，豆大的汗珠，竟毫不吝啬地从额角冒出，委蛇地滑到下巴，飞落。
飞落……
在寂静里，如此清晰地敲打在地板上——
“嘀”
“嘣……”“啪……”“嘣嘣……”
文|拉布雷瓦
烟花疯了似的，在那瞬间的寂静后绽放。
一闪一烁地把房间照得阵阵通亮。
“你怎么不开灯啊？”声音很近的落在耳边，还有急促的呼吸，还有……
浓烈的酒味！
女孩把头无力地挂在King的肩膀上，“你在找什么啊？”
“没……”King结巴地吐出一个字后，猛地感觉一身轻松。
女孩又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直起身子，走到墙边，像是自言自语地叨咕。
“怎么不开灯啊？”话音未落，房间一片敞亮，灯被打开了。
做贼的总会心虚，但面对现实却又很无奈。
King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回过头。
面前的女孩揉着肿胀的眼睛，这么冷的天气，竟只穿着单薄的背心。
滑落在肩膀旁的一根背带，让成熟的女性胴体呼之欲出。
King哪里有闲暇去欣赏？
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现在离危险并不像想象的那么近。
日光灯下，这时显而易见由反差凝结的沉默，谁能想到会是King打破的？
“你这是……”King竟肆无忌惮地挑起话端，不过警觉的自己，还是急忙收住了接下去的长篇大论。
转而用轻松的语气问，“怎么？没出去啊？”
女孩早醉得一塌糊涂，竟无邪地点了点头。
“是啊！”毕竟，人的思维是复杂的，她突然两眼发光地认出King来。
“你是圣诞老人！”
King苦笑了一下。
“天啊！你的胡子呢？”
没等King反应过来。
“你从这里进来的吗？”她伸出脑袋，来回打量着户外。
“我的天，这么高！你从这绳子上下来的？”
她竟玩弄起了拖进窗户里的绳子。
第一次做贼如此失败，King只能哑口无言。
女孩又若有所得地，一下转头盯住King。
“你……你……”
King心想，这下完了。
“你……打算送我什么啊？”飘忽的脚步带着女孩来到King的旁边。
木讷的King，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摸索自己背上的包袱。
女孩摇摇晃晃站到King正对面。
“你怎么没带什么好东西啊？”
King真想强忍住自己的表情，但还是苦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她毫不理会，仍然喋喋不休。
“对了！你是圣诞老人，一定是想送我什么，就会变出什么来吧？太好了！你要送我什么啊？快变啊！”
“这个……你……你想要什么啊？”King硬着头皮问。
“我？”女孩低下头想了想，“我……”突然脸色阴沉下来。
“我想要他……”话没说完，身体由于抽泣颤抖起来。
“他……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去年我们不是说好，今年的平安夜陪我看烟花吗？
“你不是说圣诞节，我打开门的第一眼一定是你，和一束雪一样白的鲜花吗？
“花呢？在哪……
“你呢？在哪……
“可是你走了……你却走了……”
女孩喃喃中抚住了控制不住泛出泪水的脸，蹲在地上勉强自己不哭出声来。
King心里莫名涌上的一股伤感，竟悄然间战胜了自己的畏惧。
“我陪你看烟花啊。”King轻轻地把手掌放在女孩的肩上。
女孩抬起头，醉意虽然消退了些，却还是傻傻地任由着自己放飞思想。
“你回来了？”女孩又狠狠揉了一下眼睛，看着King，泛红的脸颊告诉我们她的醉意，根本没有退尽。
“是你吗？”
King微笑着点点头。
“你回来了？回来陪我看烟花！”女孩的泪，突然间比刚才更加汹涌起来……
两个人静静扒在那破损的窗前。
外面的烟花，真的好美！
女孩又颤抖一下，轻轻打了个喷嚏。
King……
不，不不。他想在这时叫夏叶！
夏叶沉迷地融入了角色，温柔地把女孩抱在怀里……
女孩自然地靠在夏叶身上。
烟花下的两张脸笑得好美、好甜……
女孩睡着了！
夏叶抱着她竟有点不舍……
终于还是为她铺好床褥，为她盖好被子……
背起空荡荡的包袱，沿着绳索……
一步一步……一步……
睡梦中的女孩，紧紧地抓着手里那张写着“Ｋ”的纸牌……
嘴唇轻轻触碰着，“谢谢你……圣诞老人……”
圣诞节的早晨。
两个老人，正清扫着门前那层薄薄的雪。
夏叶的晚礼服整齐得很抢眼。
他手里是一束雪一样白色的鲜花……
文|拉布雷瓦
后记：
女孩醒来时，早忘了昨晚的事。在看到窗户上残破的玻璃和断成几节的防盗窗罩，便拨打了“１１０”。
而那个门铃声后，随打开的门一起出现的陌生的面孔……
四目相对中，警察拉走了King，拉走了夏叶……
旧文收录。写于2004年12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