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酒馆 | 李元胜:数以亿计的铜钟如期轰鸣,万物依旧沉默如初
足够了,我们的
开花够了
哭泣也够了
不如让水车去
继续
周而复始
替我们打永远
打不完的水
又把一生又一生
倾倒而出
——李元胜
简介:李元胜,男,诗人、博物旅行家。重庆文学院专业作家,重庆市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曾获鲁迅文学奖、诗刊年度诗人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重庆市科技进步二等奖。
▎兰州,又见黄河
在玛曲分手
我悠悠东去,黄河急急向西
分开得越久,我的荒凉就越明显
想起在迭部见到的一位老人
他推开院门,低头良久
他试图扶起翻倒在地的椅子
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像是在哭泣……
在玛曲走得急急的
在彩陶上走得缓缓的黄河啊
我们重逢在兰州
已是三年之后
整整三年,一圈又一圈
黄河不过是在一颗百合里盘旋
足够了,时间足够了
它向西再向东的绕行之苦
它困在一个物种里的
走投无路的甜
在彩陶上生锈
在百合里转圈的黄河啊
那一层又层黄土
终于穿上身了
你不是白塔山
就是皋兰山
足够了,我们的开花够了
哭泣也够了
不如让水车去继续
周而复始
替我们打永远打不完的水
又把一生又一生倾倒而出
20190108
▎菜花谣
成千上万的梯子,从我们渺小的自我中
抽了出来,在蓝天下越升越高
一年一度的攀登,每一步都是荆棘
每一步都危险,而且无法回头
陡峭的坡度,语言中的岐途
几乎无法驾驭的本能
而数以亿计的铜钟,摇摇晃晃
由我们背负,要挂到毕生所能企及的地方
一年一度的轮回,这永恒的潮汐
盛大而又茫然的金黄
一年一度的枯荣,生命金蝉脱壳,死而后生
我们的爱微不足道,恨也如此
像一个不断传递的谜
像一个不断翻滚的虚构之物
云贵高原上,数以亿计的铜钟如期轰鸣
万物依旧沉默如初
20190223 云南罗平
▎南山
顺着那些小路,南山
有时下来看看我
空气潮湿,紫藤突然黄叶纷飞
我笑了,仍然低头干活
"桌上有一杯好酒"
看过我的南山,没有回到以前的位置
不易察觉的偏差,记录了它的一次旅行
20160124
▎缺口
你们已经尽力了
世界被弯曲得几乎成了一个圆
弯曲得闪闪发光
像酒鬼倒出的最后一滴酒
还好,仅仅是几乎
不完整的圆,有着一个不显眼的缺口
这就是我的终南山
我隐居于此
20160224
▎蒲团
在黄家坝河滩上捡石头
我选那种又平又薄的,还都不鲜艳
它们排成一列,一个低调的家族
这个上面放茶杯,那个适合多肉小盆
所有我的日常,都因为它们
升高了一些,尊贵了一些
还要去捡更多的,我说
好象我这个短暂的肉身
可以无穷尽地拥有这些万古之物
让我千疮百孔的生活
随时可以升高一些,尊贵一些
多像一排小小的蒲团啊
这么想着不由一惊
还好,它们是坐不破的
我害怕坐破蒲团,害怕
从这漫长挣扎的一生中突然醒来
20160421
▎如果
如果,还爱着热气腾腾的早晨
我就是有救的,被日常生活所救
提着早点,路过一个羞耻着的人
我是有救的,就像路过一座晨光中的教堂
20150804
▎微粒之心
一粒朝露,有没有泥土的咸?
一缕轻烟,有没有大地的重?
一首短诗,有没有心的不甘?
早已顺从尘埃般的生存
像扬起的微粒,满载自己的宿命
万物循环,我们知道结局,却又永不心甘……
20150804
▎对湖
一个坐在湖边的人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羡慕
芦苇像他曾经的生活
规矩而仔细的仿宋,风一吹
成了凌乱难堪的草书
湖水也像他曾经的生活
一排排玻璃房子,摇晃着
这么多年了,他住过的每一间
仍在黑暗中莫名颤栗
就这样吧,他微笑着说
像是自言自语
一座废墟夕阳中镀金
仅仅一个傍晚
他便放下了万顷芦苇和湖水
20150614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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