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夜奔：一本正经的扯把子

红拂夜奔：一本正经的扯把子

说实话，王小波文笔真一般，但他荒诞不经的想象力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也是胜在这里。

红拂夜奔写红拂、李靖、虬髯客的事，但架空历史除了名字绝对和风尘三侠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数学家王二和同居者小孙。当然，王小波的小说总会避免不了说一说“历史的肚脐”，是的，这很王小波。

王小波说洛阳城的城墙是泥土掺了屎做的墙，还煞有介事的分析时间推移颜色变化。小说写道：洛阳城的城墙是泥土筑成的，土是用远处运来的最纯净的黄土，放到笼屉里增软后，掺上小孩子屙的屎（这些孩子除了豆面什么都不吃，除了屙屎什么都不干，所以能够屙出最纯净的屎），放进模板筑成城墙，过上一百年，那城就会变成豆青色，可以历千年而不倒。过上一千年，那城墙就会呈古铜色，可以历万年而不倒。过上一万年，那城就会变成黑色，永远不倒。这都是成年老屎的作用。

城墙一般都说高低厚薄防御，也会说这是历史的墙，墙里墙外经历了春秋鼎盛看遍了荣枯消亡……好吧，这样写不太像小说，像中学生作文，也不是王小波了。以后李卫工修造长安城的墙就是受这个洛阳城墙的启发。

说当时雨水多，城里大街都是泥的河流，大家过街都踩高跷，道行有深浅，有人踩三尺短拐，有人踩丈八长拐凌空而过，还有人用撑杆一跃而过……当时的老百姓都有这么一手，就像现在的老百姓都会骑自行车一样。谁也不知道将来的老百姓还会练出什么本事来——假如有需要，也许像昆虫一样长出六条腿。

这是小说第一章第一篇第二段。

小说第一章第一篇第一段说：“我不明白既然一堵墙已经修了出来，为什么不能让它好好待着——人活着受罪，干嘛让墙也受罪呢。”

小说一开始王小波就在强调身不由己以及适应。

虬髯公在红拂夜奔后尾随了红拂与李靖一段时间，然后去了日本当了国王，他的故事越往后越荒诞，这儿不提，想了解的可以去看书。

李靖是聪明人，领导上对聪明人总是要严加防范。在洛阳城的时候就被无时无刻的监视，我的心情似乎都跟着紧张起来。李卫工把长安城造得四四方方，土头土脑，为了防止人想入非非，采用了一切必要措施。大家住进去之后，只知道天圆地方，不会想入非非，说是在长安城住久了，屁眼都会变成方的，会屙出四方形截面的屎。皇帝满意这样一座城，但还是不满意李卫工自己不当自己是这城里的人力，皇帝说：“李爱卿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但他不知道怎么用。”经他一提醒，李卫工马上装成皇帝想看到的哪一种。书上说，真是缺德死了。王二虽然讨厌这样的活法，但他写的就是他的生活，他说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

红拂在李靖死后想自杀，但这是需要上面批准的，经过很多复杂的程序和折腾后，她终于可以上吊了。过程简直可以说辛酸，这么曲折隆重各部协理满城欢腾，而这规矩正是李卫工制定的。红拂说：你个糟老头子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留着我受罪。

王小波说这是历史本来的面貌。仔细思考，历史真的如此，人一直都是最能适应最会适应也最会改变成社会需要的样子的。从有人以来，人类就没有停止过适应社会的能力。

他写系副主任加州伯克利起初看不上王二，后面王二证出费尔马定理后，被加州伯克利署名，王二当了加州伯克利写论文的合作伙伴兼助理，但很多时候与人介绍时，加州伯克利往往漏掉王二合作伙伴的身份。王二在数学系教书，帮加州伯克利修改学生学业本，写论文把加州伯克利名字冠在前头，加州伯克利也提升王二为副教授。

你不能从人群里认出我来，我在写字楼里日复一日干差不多重复的工作，就这样一天天老去。我这个样子你以为我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绝看不出我每天每夜每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想入非非，怀念十七岁的那些自由和兄弟。我本来不是这样，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你不可能从一个消瘦、憔悴的数学老师身上看到这些。

红拂夜奔说这操蛋的生活无法改变，一路读下来，让人啼笑皆非思虑良多，越往后，内心越觉得被这狗日的生活强奸了，但我们依然还是沉默的大多数。

前人诚不我欺，会心一笑的段落、古怪的比喻、各种时空的穿插、荒诞的想象力俯拾皆是，有趣是保持看下去的动力，这一点来说，红拂夜奔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趣味性。假如王小波在今天开微博，一定是个十足的段子手，热搜就没有薛之谦什么事了。

“念书就是为了考大学，考大学就是为了读博士，读博士就是为了以后主管工程，主管工程就是为了贪污公款。”“乞丐再做黄金梦，光棍再做美女梦，连狗都会梦到吃肉而不吃屎。”“自从创世纪之初，知识分子就被人看不起，直到他们创造出了原子弹，使全世界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情形才有所改变。”还有大隋朝的Taxi、发明的开平方的机器被皇帝买去当攻城武器、领导好的话能听见不好的话听不见……类似段落万千，就不一一累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