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伙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号所有短篇未来某个时间会改写成长篇！
1、多少年没有这么冷的天儿了！
我心里嘀咕着，把几床新被子又往上拽了拽：难道，我的大限到了？身上愈发的冷。我才七十岁啊！该死的老杨，到了阴间也不放过我！你是回来找我继续搭伙的吗？
静静地躺在炕上，屋子里八下透风。村里，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破的房子！如果不是从老杨那里拉回来全套的家具，真不知道我这两个月要怎么活！
大儿子志远家人口多，说家里冰箱小，前几天回来，我让他们把冰柜拉走了。
小儿子志强家要种地赶集什么的，把电动三轮车骑走了。我一个老婆子，除了老杨给我买的那些新衣服，好像衣柜也没什么用，让小儿子拉走省得再置办。
一个人的日子说简单也简单，怎么着都能对付一口。我从老杨那里拉回来的白菜酸菜还有萝卜土豆啥的，我也吃不着，都给了大儿子他们。养的那些鸡鸭鹅狗都给了二儿子他们。
风透过老杨新买的那个门帘，也透过老杨新买的那个窗帘，呼呼作响。可是，我通身冒汗。我知道，我发烧了。
今天是除夕夜！老杨，你买的那台新电视里正播着联欢晚会。
志远打电话说：“妈，今儿天太冷了，您把炉子生得旺一点儿！我们正月再回去看您！”
志强打电话说：“妈，我丈母娘的情况不太好，您把门关严喽，多包点饺子吃！”
外边鞭炮声齐鸣，我也知道，这或者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春节。
老杨，你太糟糕了！要是你和我那死老头子似的，早走两年，我拉上大丫头给我买的皮箱，还可以再找一个搭伙的——眼下这个年纪，谁还缺我呢？大儿子家里三代同堂，二儿子家里刚娶了孙媳妇儿，我没有本事再去帮衬他们了。
我挣扎着，换好了大丫头小芳给我买的最好的寿衣；腿像灌了铅那样沉重，我还是抬起脚，躺进了二丫头美丽给我预备下最好的寿材。这一刻，我浑身的劲儿都泄去了。
老杨，临死前，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到现在我才明白，我这一辈子，和你搭伙这十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可是我从前却不知道，到了这一刻，说什么都晚了！
我黄诗云千不该万不该惹你生气，老杨，杨百善，大丫头二丫头要知道是我把你气死的，她们会不会将我告上法庭？
不用她们告，我现在就去九泉下陪你！
2、十年前，老头子刚死。
大儿子志远结婚时的亏空还没有还完，孙子和孙女都刚上高中。
“妈，您来城里住吧，我出去打工！”大儿媳妇话说到这份上，我要去了等于把儿媳妇撵出去一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二儿子志强倒没有什么亏空，孙子和孙女在初中，只是，当时老头子没给两个儿子置办新房。志远借了些外债在城里投了楼。志强是邻村招亲过去的，亲家公早就没了，只有亲家母一个孤老婆子瘫床卧枕得和志强他们一起生活。
“妈，您来我们家吧，让志强出去赚钱！”二儿媳妇这话说的，合着我儿子出去扛长活，我在家里侍候她母亲。我们娘俩活该给她们娘俩卖命还是咋滴！
我也和老头子过够了，没钱不说，对我也不好。
老头子没过百天，志远有一天回来吞吞吐吐地：“妈，您还年轻，要不，”
“跟妈还有啥不能说的？要不怎样？”我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十里八村这些年都讲究搭伙——就是找一个有钱的老头，按月给我存钱，养活着我。除非有大病，各找各的儿女，不然，不取结婚证，两人就在一起那么过着。
但这话不能我说，既然志远他们愿意我往前走一步，我也乐得过点舒心的日子。
“我们邻居说有个叔叔有退休金，老伴也是才没有。两个闺女过得都挺好的，您要不要去看看？”志远也是孝顺，怕我一个人寂寞。
“我和你爸几十年夫妻，好女不嫁二夫。”我挤出几滴眼泪。
“妈，不用领结婚证，这不是改嫁。您过去就是给叔叔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您跟我爸也没享着什么福，说这个叔叔可会疼人了！你过去能当半个家！省得您一个人在家，我们做儿女的惦记着不说，您再想出病来！您不能让我们兄弟没爹再没妈，那我们就没家了！您这体格，说什么能再活个几十年呢！”志远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我也没再说啥。
跟着老头子确实没享着什么福是真的——抽烟喝酒耍大钱，没有他不干的营生！我自己攒了几块钱私房钱买点儿水果，他还破口大骂呢！我本不用为他守着！
“志强知道吗？”两个儿子，但凡有一个不同意，我也不好意思走这一步！
“妈，我和志强通电话说过，他不反对，说只要您开心就行！”志远一看我有点心思，顿时拔通了志强的电话凑上来，“不信您自己和他说！”
3、和老杨第一次见面就定下来了——我倒不急，我看老杨找得挺急！他看着没有老头子高大帅气，但是上班的人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要年轻！看不出他比我大，倒像我是老姐姐似的！
“诗云走出这一步也是挺不容易!”志远的邻居作为中间人,一手拖两家,率先发言了，“百善兄弟，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老头子从来没带我们来过这么高级的酒店，没想到老杨还挺舍得。只怕是他的两个闺女不愿意：小芳过来结了账单位有事儿就回去上班了，美丽嫁到外地根本就没回来。
管他呢！先拿下老杨再说！看着老实巴交的，我这几十年，除了老头子，村里老老少少没人敢惹我！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诗云有啥要求尽管提吧！”老杨喝了一口酒脸憋得通红，“据我所知都是每月存二百元，我给诗云存一千！咱都是多半辈子的人了，剩下几十年在一起知冷知热的互相有个照应，也省得儿女惦记！”
我脑袋“轰”一下血往上涌——老头子一年给我的钱都没有一千！我看看志远，又看看志强，感觉老大两口子还有老二两口子都在等我表态。孙男弟女的都忙着吃菜，我仿佛看见我作为一家之主的无尚荣光！全家人都围着我，老头子一死，我发现特别是此刻，我一下子翻身做了主人！
“我没啥要求，对我好就行！”我有点儿害羞，看老杨多夹了两口鲽鱼，我给他满上酒，吃碟里添了菜。
老杨看到了我的娇羞，我明显感觉到他那份悸动。我就知道：成了！
从老头子家到老杨家倒也没有多远——我走的那天，着实风光了一把！竟然比我当初出嫁时排场大多了！我戴着老杨给我买的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钉，穿着老杨从城里商场给我买的高档羽绒服，坐着老杨开的小轿车，像新嫁娘那样奔向了我的新家！
行李都是新买的，房子是新装修的——说到底老杨就是傻，小芳在城里有大房子，两口子都是大夫，两个孩子上私立初中，雇着保姆做家务，老杨去就是享福！
“在乡下老家空气好，多自在！再说，年轻人和咱们生活习惯不一样！”老杨去添煤的时候，我已经熄了灯，钻进了老杨的被窝——这个冬天，注定是个暖冬！
4、有些事儿不能操之过急——志远和志强打听得一清二楚：老杨退休工资不低！这要是领了证，我就能名正言顺当家作主！每月大几千元！年底还有七七八八的补助，一年十多万元！
当然，还有一笔——领了证，老杨万一先走，我能拿到丧葬费还有抚恤金！
还有，老杨的存款；还有，老杨的房院……
我的心里美滋滋的，黑夜白天的当然要使出全部的招数。谁让头房臭二房香呢！
特别是每周小芳两口子回来——我掉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小芳倒也大方，从来不空手，逢年过节给老杨买什么也必给我买什么，给老杨多少过节费也给我多少过节费！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摸索出规律来了！美丽虽然远回来得少，和我也离离崩崩的，只要回来，也和小芳似的，没亏着我。
看这架势，我要加把劲儿的话，和老杨一起去小芳家养老也是可能的！
“小芳，你说你爸最近手老是画圈，没事儿吧？”吃完饭送小芳两口子出门的时候，我观察着小芳的神色，看得出她很着急！
“是吗？爸您怎么不说啊？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去拍片看看。”小芳做大夫的，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今天太晚了，这会儿没有主治大夫。您和我们一起回城里吧！”
“你们上班忙，我一会儿收拾东西，明天我陪你爸去拍片就行。”我适时的站出来。
“也行，那阿姨您受累吧！”
小芳上车前，我把她拉到一边，故意和她说了老杨买壮阳药的事儿，“你说说你爸，网上那东西万一吃坏了呢！他三天两头网上购物，要我说你给他拿着工资卡，省得他把钱都打水漂了！”
“是不？行，回头我和我爸聊聊。”小芳亲亲热热地说，“阿姨您说话我爸是听的，您也可以直接和他说！”
“我这哪里好说你爸呢，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显得特别为难。小芳看了我一眼，没说啥。
“把这些葫芦条拿上，省得还得买！”有些事点到为止，不宜多说。我马上转移了话题：我当然知道小芳他们家里啥都不缺，但这是老杨我们自己种的，绿色无公害。
“阿姨，快留着你们吃吧，我们都不怎么在家吃饭！”小芳他们医院的食堂经济实惠，换季时老杨领我去看病的时候，小芳两口子带我们去过。
5、美丽家在省城，老杨最不爱开长途车啥的，也就没带我去过。
不过万一要是这次不能借机留在小芳家，我还有办法说服老杨：美丽家的孩子小，两口子上班顾不上接送，你这当姥爷的不得尽尽心吗！
老杨，论起精明，我还没服过谁呢！
话说第二天我们大包小裹到城里的时候，小芳两口子早早就等在医院门口了。他们俩上午会很忙，都安排好之后我陪着老杨去做检查。赶得也巧，整整到中午下班时，才检查完，好几项结果还要等下午才能出来！
“我问过主任了，不用住院，家里现在不忙，您们回去也没啥事儿，去我家住些天吧！”我求之不得。
“家里还有猫了狗了的没人喂呢！”老杨走到哪儿都忘不了他的猫他的狗，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我寻思万一要住院啥的，走时和隔壁她婶子打招呼了，让他们给照看几天。”我提醒老杨，“还有检查结果没出来呢。你去小芳家，我回她大哥家。”
“那是干啥呢？一起回我家吧，家里有地方，再说，您去大哥家多不方便啊！”对头一年下来，志远志强他们去医院看病少不了麻烦小芳两口子，一来二去也就熟悉起来，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行吧。”老杨还有点不太情愿似的，我知道他是不想让小芳她们姐妹知道我们俩睡一个被窝的事儿。
这儿哪是瞒就能瞒住的啊——小芳又不傻，我每次知道她回去，都会只留一床被子在炕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三室两厅双卫！其实是四室两厅双卫！他们两口子一间，两个孩子一间，有一间大卧室小芳给截成两间了，保姆一间，我们住一间，正好！
“爸，这下来了多住些天吧！”小芳没让保姆动，她亲自给我们铺好的新四件套。看来，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下午看看检查结果。”老杨还是想着回去的事儿。
“楼下有棋牌室，阿姨您们没事儿能下去玩。住几天要是住不惯再回也不迟！”小芳又对我说，“阿姨，您想吃什么别客气，直接和刘姐说就成。”
刘姐就是那个保姆——据说最早是姑爷家里的保姆，后来姑爷成家就到这边来做，现在家里没亲人了，听小芳那个意思，他们两口子就给刘姐养老送终了！刘姐怕不是比我还要大几岁，好像没啥用了，要是我，应该比刘姐做得更好！
6、我也就是想想——要是能和老杨领证，我就是主人，何苦还做那些差事！
可是老杨始终不吐口。
志远他们哥俩陪老杨喝酒的时候说过。
我娘家兄弟陪老杨喝酒的时候也说过。
感觉总差那么一点火候，我不知道到底差在哪里！
起先我以为根源在小芳这里。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父女俩在书房聊天——好吧，我是好奇他们说什么。
“爸，您没想过和阿姨领证吗？”小芳把房门关严了，我假装去那边找东西。
“不领了。”老杨叹了口气，“好女不嫁二夫，好马不备二鞍，这话我说了一辈子，到头来打了自己的脸。”
原来老杨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心里没把我当成二房，在他眼里我就算不上一个好女人！
这还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我这一盆火似的当他是我的男人我的大山，原来人家还存着这心思！
我告诉自己必须冷静——反正我已经一脚迈进了小芳家的门，一切要从长计议。
“刘姐，我来帮你。”我没有心思再继续听，不知道他们爷俩还说了啥。
我始终没搞明白，按理说老杨见过世面，思想不至于那么落后，却原来他重男轻女！我还是后来和刘姐聊天时话里话外套出来的。
“老杨大哥心里总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男外女都白疼。小芳她妈因为没有儿子，一辈子在老杨大哥面前抬不起头。想在闺女家躲几天清静，老杨大哥还老大不愿意。这不，小芳她妈前脚刚走，老杨大哥后脚就找了你。他哪好意思来闺女家养老！”
看来老杨和闺女的感情很淡，我还是得先奔着领证用力！
年轻人常说：距离产生美！我得先让老杨离不开我，下一步再晾着他，等他求着我的时候，我的机会就来了！
下午小芳两口子去上班，刘姐出去买菜。我把所有带来的衣服洗好晾上，然后帮老杨洗澡。这个澡不仅老杨舒服，我也很满足——我得让老杨知道，我比壮阳药好用。
“我晚上去志远家，检查结果出来告诉我一声，省得我惦记。”估摸着小芳他们快下班了，我撒开了老杨的命根子，趁着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欢爱里，我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要是想我，给我打电话。”
老杨拉着我的手不想让我走，我却很坚决：“我住在小芳家不合适，她大哥家离得又不远！”
7、的确不远，但住在志远家那小房子里不是更不方便？我出门找车直接回了老杨乡下的家。
小芳打电话，一来告诉我老杨没事儿，二来纳闷我怎么走了。
我一口咬定不放心家里：我得趁老杨没在家，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尘不染。他回来之前，我回老头子家——天天在一起，老杨过了新鲜劲儿，我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必须让他明白我的重要！
都说什么兔三窟来着，我不能让老杨以为我没处去。也不能让老杨以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得隔三岔五回老头子家看看，咱也是有情有义的主！
老杨第二天就回来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老杨没有想到的是，我不在家回了老头子这边！
任凭老杨一天好几通电话，我都稳坐钓鱼台：“万一哪天我没地方去了，不是还得回来吗？我正好把房子收拾收拾。”
但凡收拾房子，都是需要钱的——我每月的钱都填补志远和志强了，小芳和美丽给的钱我得存私房钱，还有老杨闲来无事开的荒地卖了粮食钱都归我！孩子们来看我，我怎么好让他们空手呢！所以，我也就是说说。
我在等老杨寂寞难耐的时候，来接我。
男人！老杨一晚上都没等，我前脚进屋，他后脚就到了！
日子在和老杨半智斗勇中过得还挺快——工资卡我拿着，医保卡我拿着，除了没领证，其余倒还好。
一晃就到了搭伙的第十个年头——小芳和美丽除了不喊我“妈”之外，该给我的啥都不差。
有时想想，也得知足：亲生自养的都不会比小芳和美丽更孝顺！我是逢人就夸他们姐俩！
“要我说这些都没用，真要对你好就该把你们接城里去养老，这都多大岁数了还在乡下！”一个老姐妹说的话我搁了心：万一老杨先走一步，我去哪儿呢?我可不想再回老头子家！
赶巧小芳两口子头天回来，老杨和姑爷喝得开心，他们走了之后，老杨就睡了。
第二天清早，我在被窝里开始给老杨打比方：“要是哪天我两眼一闭先走了，你去小芳家吧！这样我到了那边也就不惦记你了！”
老杨没吱声。
“听志远邻居说，一个和退休干部领了证的老姐妹，老头走了之后，闺女奉养后妈呢！”
老杨还是没吱声。
“哑巴啦？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拧了老杨一把，才发现他不大对劲儿，说话不利索了：你扶我一把，我坐不起来了！
8、等喊来左邻右舍帮着把老杨送到小芳他们医院的时候，心有余悸的我才哭了出来：要是我不惹他生气！要是我不摇晃他！他不至于直接进了ICU！
我急的哭个不停，医院只能让一个人陪护，小芳就安排我和邻居们一起回家了！因为内疚，我没好意思再拿着老杨的工资卡，来医院前我把老杨的所有证件都带来给了小芳。
老杨在省城ICU躺了一个月——听说，小芳和美丽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老杨工资卡和医保卡上的钱早被我该取的取，该用的用，也不知道这个月我的钱还给不给我？
“姨，家里米面粮油都齐全吧？”小芳在省城还想着我。
“都有呢。”
“您把这个月的钱收一下。”小芳给我发了红包，我推辞了一下，才收了。
老杨现在没有能力养着我了——他自己还得两个丫头养活呢！但我此时却不能走，我在一个月，她们得付我一个月的工钱。
老杨康复的时候回了市里——美丽一家子老老小小的要照顾回不来，小芳从局里请了长假，又雇了一个护工。听说，老杨一天比一天好！
“我这记挂着你爸，家里鸡呀什么的又脱不开身。”我和小芳说了我的顾虑。
“姨，把那些活物让二哥都弄他们家里去吧。”小芳说话很敞亮。
我去医院陪了几天，把小芳替出来回家看看，洗洗澡什么的。说实话，老杨的情况并不乐观！
“家里收秋了，我回去让你大哥二哥他们请假帮我收回来！去年的玉米还没卖别丢了！”我说的这些都合情合理。
“姨，把去年的玉米卖了，连同今年的一起，钱您收着就行。”地是我种的，秋是我收的，这钱我拿着也没毛病。
从医院康复一段时间估计小芳和美丽没钱了，要把老杨拉回城里养着——那我得去陪着老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芳再没钱，卖一处房子也动不了筋骨。
“嫂子，姨睡床腿抽筋，整晚睡不好，我给姨吃了钙片不管事儿，我这也出不去，看看哥你们谁有时间领姨去医院看看！”我听见小芳给儿媳妇打了电话，但是那边一天没人来接我。
看着小芳给我新买的睡衣、拖鞋、钙片，我知道小芳需要我的时候到了：她不可能不上班专门照顾老杨！
“要是上冻家里的白菜就完了，我回去把家里的白菜酸菜啥的，都拉来放你大哥家，等你吃去他们那拿。”小芳看了看我，没说啥。
9、如果我知道是儿媳妇出卖了我——她和小芳的老乡说，给我租了房子我不回去！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登小芳的家门——我是把小芳当傻子来着，志远志强谁家都不让我去，只有小芳像老杨那么傻一样养着我！
如果我知道小芳和美丽早就把我安排好了——她们没同意志远志强说的签个协议，我和老杨领证，抚恤金只给我三万，多一分不要，其余的给小芳和美丽姐俩！房子我随便住，生活费她们出，小病她们管，万一有啥大病，志远志强把我接回去！
如果我知道，老杨，我绝不会一趟一趟的把家里捣鼓空——我只当听不见乡亲们说：房子要是能安上轮子，把房子也推走吧！从家里走的时候，小芳和美丽谁都没回来，志远拉了满满一车，把我接回了老头子家！
老杨，小芳和姑爷没让我做什么，有保姆刘姐呢，他们只需要我陪着你说说话！来年春暖花开，回乡下老家疗养！
可我算来算去，没算到小芳和美丽会胜过志远和志强！
老杨，我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我不和你耍心机，你会不会和我扯那张结婚证！
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我会不会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如果是那样，会不会你就可以有两个儿子，会不会我就可以有两个女儿！
终归是我沾了你的光——搭伙十年，志远志强待你如再生父母，他们自然也高看我一眼；搭伙十年，我待小芳美丽不是慈母心肠，她们却让我多了两个闺女！
遇见我你没福啊，我的贪婪自私害了你！要说没福，最没福的人是我——你走后的每一天，我的良心都在沸水油锅里煎熬！
老杨，你看，小芳和美丽把我打扮的可还行？老杨，你尝，今晚我包的酸菜油渣的饺子可还香？老杨，你闻，那瓶新开的镇江醋可还酸？老杨，你摸，我的脉搏我的心跳可还在？是不是又慢又弱？
电视里是播京剧了吗？我听见谁在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飘飘年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