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美国是伟大的
自2016年美国大选以来,我经常在Facebook以及CNN的网站上看到这样的视频:人山人海的集会上,自信满满的特朗普振臂一呼:“We’re going to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话音一落,他的无数拥趸立即欢呼雀跃起来。在为这种近乎传销式的场面震撼的同时,他们的一个共识引起了我的深思。特朗普以及它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支持者们,都认同一个基本的观点:那就是“美国曾经是伟大的”。然而,朗普从未对“伟大”这一概念进行明确地定义,使我不由得发问:这些美国人心中伟大的美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我们可以从特朗普竞选以来的言论中探寻蛛丝马迹。在他看来,通过以严苛甚至残酷的手段控制移民并且对跨国公司施压,他可以将工作机会强行留在美国而使之重新成为最繁荣的国家;通过大幅军费增长以及甚至有些天方夜谭的太空军计划,他可以确保美国的拳头一直是最硬的;同时,通过设置各种贸易以及科技流通的壁垒,他可以让美国维持在各方面的领先地位。也就是说,特朗普认为一个伟大的美国因当是最富有也是最锋芒毕露的,就像是战国七雄中的秦国一样-其伟大源于对其他国家碾压式的优势。 诚然,这样一个霸主式的国家令人敬畏,但它真的称得上伟大吗?
如果国家可以被拟人化,那么一个伟大的国家,应该与一个伟大的人有相似的品质。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人是伟大的?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指环王》中最令我感动的人物-弗罗多。
《指环王》有一个宏大的背景。故事的中心是至尊魔戒,他是恶魔索伦能量的源泉,同时也会诱惑任何靠近的人将其占为己有。为了对抗试图借至尊魔戒卷土重来的索伦,剧中的正义联盟——魔戒远征军,决定与索伦殊死一搏并销毁魔戒。与队伍中的其他成员相比,弗罗多毫不起眼:他没有高贵的出身;他没有强大的魔法;他没有高超的武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矮人。但他却承担着最重要的任务-到末日火山将魔戒彻底毁灭,因为除了他之外鲜少有人能够抵挡住至尊魔戒的诱惑。途中,他在无数次被索伦的手下以及觊觎魔戒的势力追杀的同时,还要时时刻刻对抗魔戒的诱惑,内心倍受煎熬。其中一段描述他内心痛苦的文字令我印象十分深刻:
“记不起了,我记不起食物的味道,记不起流水的声音,也记不起触碰青草的感觉...现在我 的感觉,是在黑暗中赤着身,我与火轮般的戒指缠在一起。我睁开眼也看到那火轮。”
但最终弗罗多克服了艰险与魔戒的诱惑,将其销毁,拯救了整个世界,虽然在自己的内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他是我心中真正伟大的英雄。
弗罗多的伟大在于,面对着诱惑与艰险,他仍能超越自己而做出正确的、但也是最困难的选择。在他的旅途中,还有两个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他可以向诱惑投降而将魔戒据为己有;他也可以将魔戒交与索伦的手下从而避免被追杀以及内心无尽的煎熬。然而,他选择了担当-这一担当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也成就了他的伟大。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耶稣的影子。
以上对于伟大的定义也可以适用于评价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尤其是美国。于是,美国每一次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前的转向都因为强大的保守以及民粹势力异常艰难:解放黑奴、男女平等、民权运动、同性婚姻合法这些伟大的决定皆是在巨大的阻力以及痛苦中完成的。其中民权运动令我格外动。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继续对非裔美国人进行制度性的歧视对许多美国人来说是一个像魔戒一样有诱惑力的选项:将其禁锢于劣势的社会地位既符合相当多人的经济利益,也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于是,维持现状的呼声甚嚣尘上:亚拉巴马州的州长甚至响应民这类声音公然阻止黑人学生入学。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变革异常艰难:一个支持平权运动的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周围人中的异类而被孤立,被攻击。但可敬的是,仍有许多美国人选择了听从自己的良知:。也是在他们的努力下,1964年民权法案得以通过,对于黑人、少数族裔、妇女的系统性歧视得以终止。这一时刻的美国,在我心中是伟大的。
在我的身边就有许多普通但伟大的美国人。我在教堂偶然认识的一位老人Rachel就是其中之一。她经济并不宽裕,平时靠帮别人照顾宠物为生,连出去吃一顿饭都必须要精打细算。她相当符合特朗普基本盘的特征。然而,她却是一个坚定的特朗普的反对者。对于Rachel来说,是否对自己有利并不是做出判断的唯一标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是否是善的,是否符合社会的公义-特朗普的诸多行为,无论是骨肉分离,还是对于女性的不当言辞,在她眼中毫无疑问是不当的。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宣传自己的主张,并努力参与到地方政治中来影响身边的人。在我看来,三百年来正是无数普通却伟大的美国人通过其正义的选择促使美国作出了正义的选择而成就了美国的伟大。我不敢说美国是否会维持霸主地位-我更倾向于今天的美国会像昨天的日不落帝国一样不可避免地衰落。但我相信,有无数Rachel这样伟大的美国人在民粹主义的狂风中不遗余力的力挽狂澜,美国的伟大一定会继续下去。但这伟大,一定不是特朗普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