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回忆录四：先生出现幻觉
你们可知道，疫情之下的武汉，有些人忍受不了病毒的侵袭，再加上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而选择跳楼。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鸡，每天餐馆的老板都要抓两只出去，剩下的那群鸡是什么心情，我们就是什么心情。作为患者家属，这种恐惧更甚。但从始至终，我们从未妥协和放弃，一家人始终默契地维持着生活该有的样子。
只是，弦也有断的时候……
续4
01
2月6日中午，先生从医院拿到结果回来，并没有跟我们分享这种喜悦，而是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入房间。我和其他家人沉浸在喜悦中，并未注意到他情绪的反常。
下午3点左右，我正在次卧睡午觉，突然听到先生仰天大笑，嘴里高声呐喊：“我终于明白了，我什么都知道。真的……”说完，又是一串仰天大笑。
我愣了一下，立刻连滚带爬的起来穿衣服，然后跑着去开门，发现先生此刻正站在我门口，对我说。
“老婆，我什么都知道了，真的。”
然后张开双飞来拥抱我，我被惊得一愣一愣地，完全不知道啥状况。接着他又来摘我口罩，我捂着口罩立刻制止他。他还是在不停地念叨：“真的，我什么都知道。”
他又走过去，将正坐在电脑旁边看动画片的闺女抱了起来，亲吻她的脸颊，并说：“小六六，爸爸什么都知道，爸爸最爱你了！”
闺女显得比较淡定，兴奋地问：“爸爸，你的病好了吗？”
接着，他又跑到楼下去，拥抱我公公，然后摘掉了我公公的口罩，不断地跟他重复：“爸爸，我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公公很显然被吓到了，但他还是强装淡定地问他：“那你说来听听，你知道什么？”
于是先生坐下来，拿起了一张纸和笔，在上面画了一条时间轴，边写边说：“我所有的都知道，上下五千年，包括我自己什么时候死，老婆能活到什么时候，爸爸你能活到什么时候，我闺女以后干一番事业，白起为什么能成为战神，我全部都知道。但具体的我不能说，如果泄露天机，你们就会死。“说到这，他突然哭泣起来，但还是小声道：”但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这时候，婆婆吓得从房间出来了。先生又跑去摘婆婆口罩，试图拥抱她。
我立马喝斥并制止了他，因为婆婆身体非常不好，集类风湿高血压糖尿病一身，一旦感染上，必死无疑。
先生很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着头，很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之前还不忘跟我强调说：“老婆，我真的什么都知道了，真的。“
突然，婆婆大哭起来。在先生病情那么严重的时候，婆婆都从来没哭过，可此时，先生的反应太过异常，她终于崩不住了。
“不好，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公公坐在椅子上，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什么都没说，此刻心情很丧。我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反思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精神出现这样的反常？……是因为关在房间整整20多天？又或许是我们过于关注他的病情，很少有空陪他谈心？又或许是因为病毒的折磨突然松懈造成的精神失常？还是因为公公所说的药物原因？
02
我心情很乱很乱，相对于病毒，精神上的失常更让我们手足无措，这完全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我又开始在妈妈群里念叨先生的最新状况，甚至情绪开始崩溃，我以为一切苦尽甘来，可是命运为何如此待我，就不能消停一下吗？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呢？我又陷入胆战惊心的阴影里。
群里的妈妈很热心，有个朋友立马给我推荐了一位心理医生，说疫情当前，可以免费咨询。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我断断续续诉说着先生的异常情况，期待着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心理医生是一位男士，大概是心理医生的共同特性，他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光听声音就能让人平静下来。他说：“你先生很幸福，能得到你这样全方位的关心和爱护。根据你倾诉的有限内容，我无法判断你先生的异常是心理原因引起的还是药物原因引起的。但你可以尝试多跟他聊天，当然尽量避免聊病情相关，而是聊聊家常，聊聊你们以前的幸福时光，或许你可以从中找到答案。当然你要做两手准备，如果是因为药物原因引起的，可以把最近的用药记录下来，然后咨询相关医生。”
心理医生把我的手机号登记下来了，然后又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确实让我得到了很大的鼓舞，我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立刻找到公公并分享了这些信息，而公公这里正咨询完一个家里有精神病人的朋友。经过讨论，我们认为最近先生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半夜总是能听到他反复开门关门的声音，可能他的睡眠出现极大问题，所以首要任务是先解决先生的睡眠问题，公公立刻去社区医院开了十片安眠药。
当天晚上就哄骗先生吃下去2粒，之所以用哄骗，是因为先生已经出现幻觉，他总觉得周围都要迫害他，在吃下安眠药前一秒，还在说：”就算吃了会死，只要是老婆让我吃，我就一定吃。”
“这是补充维生素的，怎么会死呢？乖，吃吧，老婆爱你么么哒！”就这样，哄着他吃了下去。
命运如此捉摸不定，没有人知道明天醒来又将会发生什么……这一晚，注定无眠。
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宝宝一脚一脚地踢着，是那么的强烈，我才意识到，他已经六个月了。我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自言自语：“宝宝，你会保佑爸爸吗？妈妈快要撑不住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