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麻子
平林彩铅
这天回老家,听父亲谈起了老麻子,老麻子是文革结束以前我们村的支书。我每次回家都看到他坐在胡同口,拖拉着个拐棍,这几次没再看到他。父亲说:“昨天看到他从自己的破西屋里出来了,光着脚,脸黑得像掏炭的,也没人给他洗,脑子糊涂,他儿们怕他乱跑,把他锁在村前的破西屋里了,光到时候给他送两顿饭。”听到这儿,我非常气愤,心里堵得难受。老麻子都八十多岁了,还让他一个人住在村南的破西屋里?他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子,都住在村北片,死了也不知道啊!
“那两个儿根本不上凑,只有他大儿还给他送饭。”父亲边说边忙着点炉子。
“爹,老麻子的闺女呢,她也不去看她爹?我记得小时候,老麻子可疼他女儿了,只有她穿得最好,简直是全村的公主。”
“咳!自从娶了,根本就不理她爹。”
老麻子的闺女是因为婚姻不理她爹的。她本是我们村的村花,细高的个头,俊俏的眉眼,白皙的脸庞,仗着她爹当村支书,从不下地干活,在同村的姑娘面前神气得很。后来她爹被告下台,也就是文革刚结束的第二年,她开始干活了,在新建的村面粉厂里做工,结果看上在一起干活的会来,也就是他现在的男人。当时他家里坚决反对,老麻子气得说了绝话:“如果你跟了他,永远别再进这个家门。”当初他爹反对她的婚姻也是有道理的,他俩在当村里,还是很近的同姓,都知道那个男的从小娇生惯养,好喝懒做。她偏偏看上他,还没结婚就生了孩子,放到现在不足为奇,那时可惊动了四乡八村。结婚后,那个男人光让她干活!有一次她到我嫂家打水,和我嫂说了一会儿话,她男的斜着眼瞪了她一下,吓得她赶紧挑起两桶水往家走。
我对老麻子的女儿真是可怜又可恨 ,不管怎样,她爹毕竟是她爹呀!老人无论做错什么,疼儿女的心是不变的,儿女们尽孝即使不为报答养育之恩,也应该尽这份义务。但为什么有些子女,你攀我推,袖手不管呢?
我父亲说:"老麻子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自己作的孽.”
老麻子那时可是厉害,一跺脚,整个村颤三颤,在我的印象里,经常听到他喝醉了酒在大街上骂人,从村这头骂到村那头,都也不敢理他,被骂的村民缩在家里,大气也不敢出,不然就给你戴上造反的帽子,扣你的工分。后来听别人说,她经常睡在一个姓颜的女人家里,连人家的大女儿都霸占了。当然那母女俩也不是东西,有好处就行。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是罪有应得。
大凡可怜之人,就有他可气之处。那时老麻子确实可恨,他是村里的土皇帝,恐怕也是时代的产物吧,时势能造就英雄,也能造就奸雄,或者说狗雄。听母亲说,“大跃进”时期,搞大兵团作战,男女老少一起上,为了显示干劲,在田地里,老麻子号召无论男女,脱掉上衣,甩开膀子大干,当然也包括村里当劳力的姑娘。真是“跃进”跃疯了,返璞归真,回到了衣不蔽体的原始社会,原始社会的部落首领也不至于有这种权力吧。一个小小的村支书权力竟膨胀到这种地步。
物极必反,文革结束的第二年,老麻子被告下台,导火线是他的二儿挑戏幼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子女。老麻子品质恶劣,应有恶报,但他没有像他的子女这样不孝,那时他对他的老母是非常好的,他的老母活到一百多岁。
其实,现在像老麻子这样处境的老人很多,难道都是恶有恶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