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七）

学校门前一百米开外就是小溪。那小溪很长，经过了好几个村庄，给人一种延绵无尽之感。走在马路之上，溪流之声直入人耳，让人欢快。中午或者是傍晚放学的时候，我和小玉会出来散散步。七月走后，着实感觉孤单了一阵。后面认识了隔壁宿舍的小玉，小玉笑的很甜，两个辫子扎着，带着头花，加上她个高，少女感十足。她比我高了足有半个头，年龄也比我大两岁，每次我们手牵手到外面散步的时候，都像是一个姐姐牵着一个妹妹。

小溪那里有一座桥，我们经常坐在桥两边的石头上，看着溪水，无话不谈。那时候真的是没有秘密啊，也无忧无虑。一个周末，小玉邀请我到她家去玩，尽管因为晕车，在车上吐得稀里哗啦的，但是下了车还是深深地喜欢上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好高，我们下车后，一直往上走，还是石子阶梯，但是路的两边是田野，那时候正值入冬之季，田野上都是一株株被收割后的水稻的根，还有几块田里立着稻草人，那稻草人整齐有致，带有一种别样的可爱。往下看，那是我们一路坐车过来的大道，那水泥大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涧，让人遐想无限。

小玉的妈妈很热情，端出了好多小菜给我吃，不得不说阿姨手艺真棒，那味道，真的是会上瘾。尤其是地瓜叶，我竟不知原来地瓜叶可以是这么美味。地瓜叶晒干，再放调料在罐子里封存。里面加了不少红酒，我已经微醉，但是那种感觉甚好，不头晕，不难受，就是很兴奋，很轻飘。小玉家还有录像机，旁边放着好多碟片，她让我选一个碟片，她放电影一起看。我看到碟片封面是一个帅哥，细看，是刘德华。二话不说，就选择了那个。片名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一个男胖子和一个女胖子相遇，然后发生了好多有趣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有两个情景，其一就是一次睡觉的时候，女胖子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犯，连续穿上了十几条短裤：还有一个情景，就是男胖子为了支付女胖子减肥的 费用，任人拳打脚踢，期间一颗牙齿落地，真的是看得我好心疼。这是一部喜剧，好几个地方我们两个看了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第二天，小玉带我去看她家养的蜜蜂。我们从她家的后山出发，一直走，后山景致不错，树木繁茂。走着树林的小道，一路上很清幽。树叶挡着太阳，偶尔风吹来，树叶飘动，小路上的阴影就会时而出现几抹阳光，那阳光随着飘动的叶子变着形状，看得也是饶有兴味。小玉妈妈在前方走着，我们在后面跟着。终于，我们看到了小木屋。小木屋显然是久未有住人，整个木屋散发着一股味道，像是木头的味道，又像是时间的味道。我们踩着木楼梯，上了楼。我满怀期待想看蜂窝，想看蜜蜂，想看采蜂蜜是怎样的，我们还没走完楼梯，就听到阿姨吃惊地叫了一声，我们闻声，停顿了一会，看了一眼对方，赶紧快步跑上前去。阿姨站在房门口，眼睛看着房间里面，我们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屋子里一片狼藉。天花板上有几根木制梁柱，梁柱旁边的缝隙还有着零零散散的蜂巢，我们才知道整箱的蜜蜂都被人给端走了，屋子也是乱七八糟。那时候的我很震惊，真的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蜜蜂都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贼。

天气越来越冷了，尽管爸爸当时开学就给我带了冬天的衣服，但是被子还是不够厚，我把冬天的衣服全部都拿出来叠上去，还是有被冻僵硬的感觉。每天晚上手脚都是冰冷的，有时候到第二天脚还是跟冰块似的。那天放学，我照常去食堂拿饭，看到了妈妈在食堂门口等我。我顿时又高兴，又激动。饭盒都没打开，就套在袋子里，跑回宿舍，和宿管老师说了之后，再和小玉打声招呼，就小心地拿出我藏在衣服箱子里面的水果月饼，挽着妈妈，回家去。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说话，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月饼给妈妈吃，满怀期待地看妈妈咬第一口的反应。妈妈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吃，我笑得牙龈露出一大片。路上妈妈和我讲我才知道，家里的几千只鸭子亏了。爸爸花了大量的钱买饲料，和小鸭子，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买来的鸭子，养了不久，流感来了，鸭子存活得不多，小鸭子生命很脆弱，好多鸭子在养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没有躲过，还是一命呜呼了。现在还有几百只鸭子，每天抓十几只到大篮子里，拿到菜市场去卖。但是流感过去不是很久，大家都心存顾忌，不怎么敢吃市场上的鸡鸭，因此那段时间鸡鸭的价格很低，家里人的情绪也很低。把鸭子卖完了，饲料也转卖出去了，家里人准备先回到村里来。我听得很揪心，这个中秋，姐姐一定没有去看月亮，更没有拿着月饼去念“月亮圆圆，月饼圆圆，月亮照着月饼，家家团圆”。爸爸心里一定很不好过，他一直想干一番大事业，奈何命途多舛，诸事不顺。如今到了花甲之年，还是未能如愿。

回到家里，看到那个大红色木门，我感觉很恍惚，又很亲切。走进屋子，大红的四方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我用手轻轻在桌子上一摸，摊开手看，手指微微泛白。我拿到鼻子前闻，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却让人无法排斥。厨房和客厅的那扇门也关着，那是一扇更加厚重的门，那门的厚度，足足七八公分。一开一关都充满了艺术感，关上还不算，还要往前一拉再拉，才算整个门关贴实了。门上贴着一幅画，是一棵树，后面还有岩石和溪流。树上面立着一只鸟。那是一副水墨画，是爸爸自己画的，每次看到这只鸟，我总能想起那首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妈妈在厨房里面洗碗洗锅，很久没有用过，都要用水过一遍。我站在厨房和前厅的那个阶梯上，看着画，说着话，陪着妈妈。

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吃饭，我却吃得格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