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T世界 中

2019-02-20  本文已影响124人  d808c1648ea6

然后,我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顺手拾起拿到眼前。骨头…一小块骨头…我一跃而起,甩出骨头。然后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

“你叫什么?”一个声音响起。

“你怎么来了?”我转头看过去,他带着鸭舌帽,一身黑衣,站在那里。

“下课了。”

“拉我一把。”我伸出手,他乖乖走过来拉起我,就像拽起一根面条。

我的脸现在应该很好看。落水,滚到沙子上,贴着地的半边脸颊满是沙子。裙子上也全是沙子,鞋子里也是。他看了我一会,轻轻拂去我脸上和胳膊上的沙子,然后蹲下去拍衣服上和腿上的。我一只一只脱下鞋子,踩着他的脚,倒出沙子。

“我摸到一小块骨头,吓了一跳。”我边穿鞋边说。

“林里怎么会有骨头,而且在这么浅的沙地上。”

“林里的动物会生长,死亡。城里的人身体死亡后,也送到这里。林会移动,骨头在移动可能在移动过程中翻到上面。”

“这里有死人?”我牙齿打颤。

“你害怕什么?”

“死人啊。”

“身体死亡的人有什么可怕的。沙子里有专门处理死亡身体的生物,很快他们就只剩白骨。”

“你们不怕死人?”

“我们很少害怕什么。”他察觉我真实的恐惧,拍拍我的背安抚我,我拽他靠着树坐下,我则坐在他腿上。

“你们的世界真的很奇怪。我们那里人会埋在某个地方。”

“这里也是。”

“不一样,在那里,人……身体死亡后,会埋在某个地方,家人和朋友定期去看。”他微皱眉头,表示不理解。

“反正你不懂啦。你们连朋友都没有。”

“朋友是什么?”

“没有血缘关系,但喜欢对方,经常在一起,比如一起吃饭,睡觉,聊天。”他听后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什么。我也停下来,往他怀里靠靠,轻叹一口气,和他一起抬头望着从树叶的缝隙间漏出的阳光。

“这里有蜂鸟吗?”

“蜂鸟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整个过程是这样的,他回到家就靠着墙发呆,几乎隐形,那天我犯傻。白天遇到那只漂亮的小鸟,后来又被骨头吓一跳,回来还有些恍惚。一直在犹豫以后要不要再去林。实在太喜欢那里的植被,鸟儿。但是又害怕……胡思乱想间起身上厕所。一开门,那哥们在里面洗澡……

赤身裸体,正对着我。我气血上涌,喷出概念性鼻血,忙转身出来,门砰地一声被带上。我愣怔在浴室门口,脑子里全是他的裸体,和脸一样美的身体。白,修长,腿修长,胳膊修长,没有大腹便便,也没有硬邦邦的肌肉,是我梦寐以求的躯体。我体内某些东西被唤醒,想起自己在那个世界,也正当年。

他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出来的时候,我正站在门口发呆,表情可能有些情色。看到他出来,忙进行表情管理,对他歉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走神,没发现你在浴室,不介意吧?”他摇摇头,低头走到窗边。我有些尴尬,两步蹬上床,哐当躺下,把被子从头蒙到脚,隐形的时钟又开始滴答,滴答。过了很久,我都快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传过来“我好看吗?”“呃……好看。”我满头大汗,尴尬地手舞足蹈。他不再说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在脱衣服,准备睡觉。一想到脱衣服,大脑瞬间闪回他站在浴室氤氲的水气中,泛红的裸体。我的鼻血,又概念性地流出来,缓慢划过人中,落在床单上。折磨,和这样的漂亮的男孩共居一室,的的确确是折磨。他干净得像泉水一样,很难让人联想到性。但是他的容貌,他的身体,他的腼腆,他的沉默,无时无刻不吸引我。

一夜无梦,在这里,我很少做梦。回忆变成梦境一样的东西,虚无缥缈,不可捉摸。我离开那片混沌,来到这个世界。黑暗,潮湿,夹杂着霓虹灯闪,像名家关于雨夜的画。我并不惊慌,这里有让人安定的气息。走在无人的街道,扫过两边阴冷破旧的房屋,在小巷中寻找看起来像食物的东西,我苟活着。那时候,我见过老鼠。躺在垃圾堆上半睡半醒间,有一只不大不小的灰毛鼠,身上挂着水珠,东嗅嗅西嗅嗅,路过我。我记得他说过,城市里的所有动物都会被送到林,那只老鼠会被送去吗?那里的生活,比在城里好吧。自那以后再未见过人以外的活物。连人都很少见,像我一样的流浪者也没有。这个城市透着一种光怪陆离的氛围,阴沉的细雨是它的主旋律,所有的人都在这主旋律中轻轻舞蹈,连建筑都在静默中扭动。没有人看我,没有人追赶我,我变成一位绝对自由者,在这个城市奔跑。你知道身边都是人,却像全世界只剩你一个的感觉吗。

很早醒来,阳光透过窗户铺进来。我转头看着窗户,他面朝这边,侧身躺着,比清醒时更沉静。外套裤子散落在一边,身上穿着的深灰色内衣,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我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背对着缩进他怀里,他的手自然垂落在我腰上。阳光静静地看着我们,他的手向下滑动,贴着我的小腹搂紧我。

“做了个梦,梦到我一个人在街上奔跑。”

“嗯。”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那天早上我们静静地躺了很久。直到…

直到我感觉到他的突起…

忧伤也好,孤独也罢,瞬间烟消云散,即将面临的是尴尬的现实。

“呃,我…我…我起床了。”想拿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因为贴的太近,轻微的动作就能蹭到他的东西。我很尴尬,从未如此尴尬。一直当他是一张纯洁的白纸,沉溺于他的颜色,却忽略了他是男人这个事实。自以为是地认为T世界的人是无性繁殖,也在无形中加速了这种尴尬场面的发生。

“嗯……”我思考着要说什么。

“你们不是无性繁殖吗?”他的突起又硬了硬。

“有性,无性都可以,个人选择。”

“哦,那挺好,挺自由,哈哈哈。”

“你将来会选择有性还是无性呢?”在这种时候做这种采访,我真想锤晕自己。

“还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倏地搂紧我,把我臀抵着他的突起。oh,MY GOD.我在心里深呼一口气,控制住体内的暗流,强行想要挣脱。他稍微放了放手,我赶忙跪起来准备跑。他起身一把搂住我,把我翻转过来面对他,低头便吻上我的乳房。啊,我的神啊……

他像在品尝什么,用嘴唇摩挲着我的乳头。双手托着我的腰,我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支撑着,头向后仰,忘情地喘息。如此快速地进入角色,是否证明我的潜意识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呢。觊觎的肉体终于受用的满足感和他温柔的轻吻让我湿润,清亮的液体濡湿他的内衣。我们在静谧中喘息,战栗,不知何时何地何年何月。

大概很久,很久以后,他停下来,放下我,又亲亲我的额头。拿着我的手摸摸他的突起,大,硬。然后他站起身穿上衣服,阳光洒在他身上,像神。我迷蒙地看着他走进浴室,走出浴室,拿一本书,冲我微笑,打开门,走出去。我融化在他温柔的笑容里,像沉溺在无数微甜的棉花糖中。第一次,大晴天,我没有出门,一直躺在那里,任由阳光抚摸我的身体。我像天上的云,飘来飘去,化成雨,落在大地上。我像那只小小鸟,在阳光下,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光芒…

我曾经有过性,却从未这般美好。他给我的,像清风般快意和舒畅。很久以前,在那个世界,那个城市,和一个人吃饭,旅行,做爱。美好,但缺些什么。现在我突然明白,那东西叫自由。在那个世界无论做什么,总带着一丝戒备和紧张。而在这里,我拥有无限的安全感,和无限的自由。这是他给我的,也是我赋予自己的。我感谢他,也感谢自己。

那之后,我们并没有重复上次的行为。按部就班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发呆。我暗地里分析了一下,这里可能没有谈恋爱的概念,所以他并不认为对我负有什么责任。比如进行下一步啦,确定恋爱关系啦,定期亲亲摸摸啦,见父母啦,提亲啦……这样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适合这些东西。我也喜欢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却拥有默契的感觉。

直到那一次…

我强烈的嫉妒心…

让我醒悟,我还是那个世界的普通人,并没有跟着他变成神。

那是个风和日不丽的雨天,他牵着我去食堂吃饭。学校的食堂不在楼栋里面,需要下楼走一段。我们慢条斯理地走着,一个高挑的女孩迎面走来,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并未说什么,继续慢条斯理地拉着我往前走。结果那个女孩一转身跟我们一起,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吃饭,她说她正好也要吃饭,一起吧。一起!我竟然在这个世界上听到“一起”两个字。

结果一直到饭厅,那个女孩的话越来越多,我从未听过这个世界的人说这么多话。并且要求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坐在他旁边闷头吃饭,偶尔抬头发现女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有意图!我顿时紧张起来,恨不得马上起身把他打包带走。但是我想了想,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又好看,有人企图他很正常啊。瞬间又释然,吃完饭,又被他慢条斯理地拉回去。路上我还是没憋住。

“那个女孩是谁啊?”

“不知道。”他歪头想了想说。

“以前见过?”

“嗯,经常。”

“经常!”我提高声音,眼泪差点冲出来。

“怎么了?”他看我不对劲,又不知道原因,所以眉头微皱,看着我。

说话间,到了屋里,我把他按在我的床上坐下,我也盘腿坐下,严肃地提问。

“认识多久了?”

“不知道。”

“为什么经常见面?”

“不知道。”

“你知道她对你有企图吗?”

“我知道。”

“你知道还跟她见面!”我又没控制住。他拍拍我的膝盖,安抚我。我稍微冷静了点,看着他无知的表情,清澈的眼神。突然觉得委屈,对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论起来,我只是保姆,随时都可以走。因为一些小亲密,我便以女友自居,怀疑他,质问他。之前还说,喜欢两个人没有关系的关系。现在我却像一个妒妇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我忍住眼泪,笑着拍拍他的脸颊“没事,跟你开玩笑的。你去发呆吧。”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慢慢起身走到窗边靠墙坐下。我摊开被子,躺下,缩进被子里。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我好喜欢他,却现在才发现。他那么单纯,让我误以为他会一直牵着我的手,慢悠悠地走下去。但是我忘了,他是这个世界的人,有我完全不了解的生活。他可能结婚生子,可能离我越来越远,直至忘了我。像有把小刀,一刀一刀一刀扎的我的心生疼,眼泪啪嗒啪嗒流个不停。我不敢哭出声,怕他来询问原由,要说什么呢?我好喜欢你,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吗?他如泉水般清澈透明的心,我如何忍心玷污。他才是一朵云,一轮月,他拥有纯净的自由,我怎么能把他拉入牢笼。

被子突然被掀开,一滴泪刚好啪嗒掉落。我直起身,扑进他怀中,攫取他的体温和心跳。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手上,他静静开口“你喜欢我,是吗?”我的眼泪流的更凶,头紧紧埋在他的怀中。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那个女孩想和我在未来结合生育后代。”

“……”我就知道她图谋不轨。

“但不是现在,毕业以后。”

“那你毕业以后就要和她孕育后代喽?”我哽咽着问他。

“她是一个选择,但是你好像不太喜欢,那就算了。”越听越不对味,我坐起身,呼呼啦啦擦干眼泪,好奇地问他。

“什么叫算了。孕育下一代不是相亲相爱的夫妻做的事吗?”他表示不知道夫妻是什么,我稍微解释了一下那个世界的夫妻,婚姻,生育后代的概念。他歪着头思考片刻,回答我很长一段话。

“我们这里,没有夫妻,婚姻,恋爱。到适育年龄,可以选择和一个人结合,女性孕育孩子,生下孩子。若女性没有结合对象,也可去繁育中心进行体外受精。受精卵送入子宫再由她生育。生育以后,小孩六岁之前,父母二人中有一人可以选择离开,但必须至少有一个人负责养育。六岁以后,小孩可以进入学校,全权由学校负责教育看管,父母都可以离开。我的妈妈不愿意离开,所以至今和我保持联系。”

“你成年了吗?”我战战兢兢地问他。

“嗯。”

“呼……”我松了一口气。

“那结合的人必须是喜欢的人吗?”

“不需要,只选择合适的。而且我们对于喜欢的概念并不明确,只是有这个词,并无太多实际体验。”

“……什么叫适合?”

“智商,年龄,职业等等。”

“外形一般不考虑吗?”

“嗯……外形一般不在考虑范围。”我看着他发出啧啧声,还好不考虑,否则他结合的过来吗。

“所以你妈妈不喜欢我离你太近?因为我不是一个适合结合生育的人。比如我是流浪者,没有经过严格的智商测试,身体检查等等。”

“可能。”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我不喜欢你哭。”我脑子转了转,脱口而出一个让我有些害羞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亲我…”“我喜欢。”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体?算了,我把问题咽下去下去,不要太为难他。

那晚的后半段,他吻了我,或我吻了他。关于接吻,我们都不在行,但我喜欢唇齿交融的亲昵感。那个世界所谓的最后一步,始终没有。我不晓得为什么,摸起来他发育的挺好,我耻于下问,便把这事搁到一边。

打那以后,我经常去他的学校晃荡,到底有多大啊,有一个城市那么大吧?我问他为什么学校这么大,他说学科很多,一个城市就一个学校。很多孩子六岁就来到这里。学习六年基础知识,之后进行严格的智商,性格等精密测试,再结合前六年的表现,被分配到各自适合的学科。所有学科都是以未来的工作为基础,学生二十五岁毕业,直接进入相应的工作岗位。我问他洗衣店老板也有学科吗?他说有,一个城市只有一个洗衣店,很多特殊面料的衣服的洗涤需要专业知识。那打饭阿姨呢,我问他。他说,她们不是打饭阿姨,她们是厨师。

有一天晚上,我从床上爬到他身边,打断他发呆,问他“你们家为什么那么大?”他对于我千奇百怪的问题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思索片刻马上回答我“我出生的时候,就有那个房子。这里的每个人出生就有房子,没人知道它来自哪里。”“天哪,你们从出生就有吃有喝有住啊!”他无视我的感慨。

“那工作赚的工资用来干嘛?”

“娱乐。”

“你们还有娱乐?”

“上次带你出门去的地方,还有些非常特殊的面料,总之这世上难得之物都需要付费。”

“那工资有高低吗?”

“没有。统一由一个组织发放。”

“所以不存在高贵或者低贱的职业喽?”

“高贵和低贱我不懂,但是工作就是工作,没有高低分别。”

难怪这里的人这么平和,简单。没有阶级,收入相同,除了特殊物品需要付费,日常吃喝住行全部被无名组织安排好。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旅行吗?”

“当然。”

我拖着被爬回床上,思考着旅行。这里的人旅行,看什么呢?埃及金字塔?南极?北极?

昏沉、漫长的雨天之后,是颇为悠长的太阳日。我还是来到林,因为割舍不下这一片绿意和其中蕴含的生命力。林的移动周期很缓慢,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在城市附近徘徊,也许它知道城里有一个人想着它。我坐在树下,听着清越的鸟鸣,嘈杂的虫鸣,渐渐陷入混沌和空白。突然,什么东西扑啦啦落在我的发间。很轻,有尖锐的的小爪子,带着天真的活泼劲。它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挪动小爪,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一会儿,它停下来,我感觉一团带着体温的毛绒绒东西坐了下来。我不敢动,怕惊动它。直觉告诉我,可能是只鸟。呆坐了半晌,脖子和腰开始僵硬发酸,我怕我扑通倒下吓走它,便慢慢抬手触摸它。很慢,很慢,很慢……直到手摸到一团毛球,跟小时候玩的小鸡似的。我慢慢把它握在手里,再从头顶送到眼前。一只“小鸡”…闭着眼睛,像在睡觉…

心这么大的生物,我第一次见。它在我的手心里安心睡着,还把头往我的指缝里挤了挤。我的手轻轻放在大腿上,手心感受这一团温暖,回头看向林深处。他叮嘱过,不要往里走。我很听话,不想找麻烦,所以只在林的最外沿徘徊。手上的小东西,似乎给我某些力量。突然对林的深处产生兴趣,想往里探索的念头像针扎似的往上顶。我静静坐着,背倚树干让自己舒服些,等待小东西醒来。我快睡着时,感到手心有些痒,我低头一看,醒了。它站起身,扑簌簌抖抖身子,小眼睛打量着四周,然后一蹦三尺高消失在林中。把我当旅馆了…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子,调整呼吸,下定决心似的,大步往林里面走去。

越深的地方,植被越茂盛,几乎没有阳光透进来,非常暗和静。地上爬满细细的红褐色藤蔓,林外沿的明亮的生命力一瞬间落在遥远的地方,变成海市蜃楼。我注意脚下,小心翼翼地行走。尽量不用手扶经过的树木,荆棘,生怕摸到虫蛇之类的东西——这个地方不适合尖叫。林深处的黑暗用力拉扯我,我停住脚步,望着幽幽的前方。不能再向前了,至少今天不行。但我的心空空的,有个旋涡在那里。强制自己扭头,往回走了一会,才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回头路。

我慌了,手不自主颤抖起来。在那个世界看的亚马逊探险节目并不能帮助我。反而潜在地助长我轻视自然力量的意识。远处偶尔传来咔吧声,像有动物路过,踩碎了干树枝。我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希望找到一丝外沿的光线。但是徒劳,我心跳如鼓,脸开始发烫,眼睛变得模糊。感觉快窒息的时候,我索性站直身体,闭上眼,任由恐惧侵袭我。某种大型生物踩过藤蔓的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我仍然闭紧双眼,任由恐惧鞭打我,逼出滚烫的眼泪。声音越来越近,恐惧变得渺远,绝望伺机扑上来,我像骄傲的狮子,高昂着头,颤抖着,等待即将发生的任何事。

“你。”他冷静的声音传来。

我霍然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心猛然坠落,带着我的身体落在地上。我瘫坐在藤蔓上,捂着眼睛,等眼泪流完。缓了好一会,我扶着自己的腿勉强起身,任由他带拉着我向前走。走了很短的时间,就像从黑暗的洞口看外面的世界一样,明亮的树林,嘈杂的鸟鸣出现在那里,原来我并没有进入很深。我虚弱地扶着他,小心翼翼避开他的眼神。走到最外沿,我跪在水洼边喝口水,又洗了洗脸,赶走余留的燥热和慌乱。

他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背对我,视线延长至远处的城市。我喘了口气,蹑手蹑脚跑到他身边,轻声道歉。

“对不起。”

他不理我。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跑到他面前,仰脸急迫地看他。他还是不理我。

“啊啊,对不起,别生气,以后不进去了。”我环住他的腰,仰头对着他的下巴恳求。

他似乎有所动容,低头看我。眼神有些不同以往的锐利,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晰,嘴唇紧紧抿着。啊,好美,他的瞳仁因为生气变黑变深,颧骨处分明的棱角透出成年男性的韵味,我身体某处神经抽痛了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不听话了。”我抱紧他,脸紧贴他的胸膛嘟囔着。

他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一把把我掰到旁边,拽我回家。一路上我絮絮叨叨,从检讨错误到小鸟睡到头上,事无巨细通通汇报。他终于缓下脚步,恢复慢条斯理的步调。去食堂吃完饭,我冲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下午吓出的一身冷汗,和内心残留的寒意,又用漱口水让嘴里刮起寒风,才感到身心舒畅些。我穿上洗干净的连体衣,躺在他身边。

“谢谢你啊,今天。”我抱着他胳膊,脸也贴上去。

“那里面很危险。”他严肃地重申一遍。

“嗯,我发现了。进去没有办法正常思考”我回想着在林里的感受。

“嗯,相比较危险的动物,更危险的是那里影响人的心智。所以城里的人很少去林,即使去,也在外围工作。很多年来,偶有凭空消失的居民,都被怀疑进入了林。”

“主动进去吗?”

“主动,或者被动,没人知道。”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看来这里的居民也不全是他这种单纯的人。他转过身面对我,静静地注视我。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眸,我控制不住亲了亲他。他的嘴唇冰凉凉,湿润润,吮起来颇有感觉。他搂起我,两个人沉浸在莫名其妙开始的吻里,我的大脑充满雪花点,双手不由自主抱紧他,更紧更紧。他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呻吟,震地我头皮发麻。我褪去他的上衣,俯身吻上他的乳头。

“啊……”他呻吟着。

我一边吻一边摩挲他胸部光滑白皙的肌肤,余光瞥见他紧闭双眼,下颌微仰,沉浸在感官世界。他的乳头小巧坚挺,像颗小豆子,我忘乎所以地舔舐很久。突然他睁开眼,拉着我的手,触摸他的濒临爆炸的突起。

我慢慢褪去他的裤子,亲吻他的嘴唇,拉着他覆在我身上。缓缓引导他托着他的东西,进入我的身体。剩下的事情,无需引导,只要动用他男性的本能。我们颠簸在快感的潮水中,最后我明白一件事,他隐藏的最深的,原来是他的性功能。

这么棒的身体,这么久没用,浪费了。早上醒来,脑子里莫名蹦出这句话。我们两睡在我的铺上,他半个身子都在地上。我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微动,扑到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醒来。真好看呀,真好看。

“早啊!”我笑嘻嘻。

他弯弯嘴角,冲我眯眼。我又冲上去撮一口,然后拍拍他的胸,喊他起床。我站起身去浴室洗漱,镜子里的人龇牙咧嘴冲我笑。他走进来正好看到我在傻笑,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回他一个更大的傻笑。棉花糖似的早晨。他洗漱完出门,我看着窗外的雨发呆,第一次在阴雨天感到轻松愉悦。我喜欢他,非常喜欢,在他身边就很安心。未来的事情不去想,也想不出。把握和他相处的每个时刻,不论以后如何,现在都将是我在两个世界里最美好的回忆。在心里重重下过决心,直到身上生出坚定和勇气,就像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下午路过镜子,我转头看了看。唉?屁股后面是什么?我背对镜子使劲扭头,发现连体服的臀部,有一块血渍。我又一次傻了。来T世界这么久,竟然忘了例假这件事!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来过!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该怎么办!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赤身裸体坐在一块布上发呆。我把连体衣洗了,剪了一块床单铺在窗户下面,之后一直坐在那里。我张着嘴仰头看他。

“我来月经了。”

他把书放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我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坐在布上?

“我很久没有来月经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来了。”

“因为我们结合了。”他脱下外套给我披上,自己靠墙坐下。

“嗯?”我的脑筋转不过来。

“女子成年后同人结合,会产生月经。两个月一次,一次两到三天。两个月之内如果没有结合行为,月经自行停止。有月经代表女子的身体可受孕。”他背书似的给我扫盲。

“等等,让我缓一下。”我拍拍头,想了一下。我不是这里的人啊,为什么也会这样?

“受孕?也就是说,我有可能怀孕?”我震惊道。

“嗯。”他淡定道。

“啊啊!不行啊!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生小孩!”我猛烈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信息。

“只是可能。”他低头把玩手指。

“没有什么避孕措施吗?”我虚弱地问他。

“有。”他点点头。

“真的有?”

“嗯,不过极少用。一般情况下,想要生育后代才会结合。”

“嗯…嗯?你…你你想和我生育后代?你还在上学啊!生什么后代!”

他继续玩手,不置可否。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生不生娃,我听到有避孕措施便放下心来,问他最要紧的事。

“月经怎么办?我也不能一直坐在这啊。”

他看着拢在他衣服里的我说“我出去一下。”说完,穿着内衣就出门了。我递衣服的手还没收回来,他已经消失了。直到天黑才回来,他递给我一包东西。我翻看了一下,是几条丁字裤样式的月经带。赶忙跑到浴室穿起来,轻飘飘的,如若无物。我跑去亲他一口表示感谢,引来一串长长的吻。

“这东西哪来的?”我问他。

“从店里拿的。”

“嗯?”那他的妈妈不是知道了。

“你妈妈会知道的吧?”

“可能。”他点点头,一脸纯真。这个人总是在不该纯真的时候纯真,该纯真的时候老成。

“你知道你妈妈不喜欢我…吧?”我试探着问他。

“嗯。”他还是一幅无知无觉的样子。

“知道你还从店里拿,你妈妈会杀了我。”我瑟瑟发抖。

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他妈妈要杀我。我看着他清澈无辜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兵很快就来了,并给我造成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那天早上,我还在睡觉。感觉到门开了,有咔哒咔哒的声音传来,停在我耳边,熟悉的感觉。我掀开被子,视线从高跟鞋往上延伸——他妈妈。我在心里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麻烦你离我远点,我要穿衣服。”我指挥她站到窗口那边。

她并不计较我的态度,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今天是大晴天,她定定地站在阳光照到的地方,并不躲藏。我快速穿好衣服,去浴室洗漱一番,又回到床上坐定。

“你们结合了?”她踩在我的床单上。

“麻烦让一下。”我把她的脚推到地上。

“是的。”我挑衅般抬头看她。

她沉默片刻,像在思考什么。

“你们打算生育?”

“没有。”

她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能问个问题吗?”

她随意点了点头,像在思考别的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找我陪他?”这个问题是我长久以来最大的困惑。

“你身上有种东西,是他缺少的。”

“什么东西?”

“你不懂。总之他喜欢你,而我,希望他快乐。”她温柔地看着窗外,像在回忆什么。

“你们结合,我并不反对,也无权反对。只是告诉你,有一天他会和一个合适的女性结合生育后代。希望你不要阻止,他很单纯。”她收回视线,淡淡地说。

“如果他愿意,我不会阻止。那时我会离开,你放心。”

“你不能离开。”

我挑挑眉,嗬,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我还不能走,继续在身边当陪伴者,偶尔做个爱?

“你如果因此离开,他必定不愿意和别的女性结合。”她笃定地说。

“哈!那我为了你们家传播后代,还得委曲求全呢?”我哈哈大笑。

她皱了皱眉,像是无法理解我的反应。

“你听好,跟谁结合,跟谁生小孩,是你们的事情。他作出决定,我也会做出决定。你妄想控制我,他也不能。”我低下头,抠着没有一点灰尘的指甲。

“你是自由人,我可以把你送进林里。”她点点头,思索片刻说。

“哈!谢谢你,我正愁找不到理由进去!”我讽刺着她,心里却因为那天在林中的遭遇瑟缩了。

她说完对我的处置,转头走向门口。

“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她头也不回。

“你让我消失,不怕你儿子难过吗?”我提高声音。

“我希望他快乐。”她留下这句话消失在门口。

看来T世界,不是我想象中那般和谐,我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思索着。单纯美好的只是他而已。晚上他回来,我拉着他坐下,跟他说了白天的事情。他皱着眉头,听我说完以后陷入沉思。

“假如,我有一天消失了。你千万不要贸然进林里,也许是我不想当保姆了,就跑了。”我拍拍他的腿,叮嘱他。

“如果真的是你妈妈所为,也不要进林里找我。你等着我,我会出来找你。”

“如果你不听话,跑到林里,我出来了,你却没出来,我会死的。在这个世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我靠在他怀里,威胁他。

他的帽子还没摘下,阴影中的脸颊白的透明。他定定地看着我,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悲伤,我拍拍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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