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电话
文/月中山
图片来源网络
已经好久没有给父亲打过一通像样的电话了，我一边给小胖墩儿喂奶一边掏出手机来，通讯录上显示上次的电话还是3月11日，我心里一惊，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了，忙拨通电话，开启扩音模式。
胖墩儿偏着脸吃的欢快，小脚丫子不断的朝空中蹬着，我忙压着他的脚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蹬到了地上玩耍了。电话里熟悉的旋律传来，久久没人接听，我的心不知怎么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最后电话自动掐灭，那一瞬，我竟然松了口气。
真是可怕，我想我怎么会因为父亲没有接听电话而松了口气，我又想为什么我这么久都没有想到给父亲打一个电话问候几声，明明上一次挂电话时还应承，过几天就给他打电话呀？
那一瞬间，我马上想到的是，如果按照如此日期打一通电话，那我一年给千里之外的父亲聊天的时间屈指可数，那十年呢？一次五六分钟，一年才一个小时左右，十年也才十个小时，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为什么我这么不情愿给父亲打电话，对得起他将我拉扯大吗？
真的好可怕，心里愧怍之情顿时涌起，我再次拨通了电话，这回父亲很快接听了电话，并说刚才他有事在忙，我立马表示理解，内心又闪现一丝内疚与不安，父亲五十岁了，我想起上次见他，头上深黑的发丝已有许多白发。
寒暄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父亲每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我以前总觉得很烦恼，母亲咋每回都有好多话题要跟我讨论，父亲怎么每回都是这几个事情翻来覆去的问，比如家里天气好不好啊？宝宝好不好？最近在忙些什么啊等等，我一一作答，期间也回问几句他最近的近况，然后父亲一副又要忙碌的声音说了声:你先忙啊，我挂了。
我便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其实，我想，父亲是爱我的，只是这些方式终究是不对，所以才造就了我今天的性格吧。
我不止一次写过关于我的父亲，在我的笔下，父亲的角色是伟大而隐忍的，他疼爱母亲，我从未见他动手，连姐姐也未曾打过，却教养出一个懂事伶俐的女儿来，而我，与姐姐背道而驰，在记忆深处，我似乎很是叛逆，即使在学校每一个教过我的老师都会夸奖我，成绩也名列前茅。
我从小寄养别家的经历，使我不得不承受更多来自老人的关爱，这种觉得父母不在身边的关爱，表现出来的就是溺爱，老年人的思想，即使你错了也可原谅，身为老大的姐姐每回都因我的过错被大人教训，而我总能躲过，只因一句我还小。
这样的直接结果，导致我以后的至少回到父母身边后，依旧无法无天的性子，姐姐甚至跟父母说起，妹妹在别人家从来没有挨过打，每回她做错事都是我挨打，你看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听。
于是，姐姐越来越能干，身为老大似乎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姐姐会做饭会洗衣服，独立自主受到父母喜爱，母亲每回只要我不按照她的意愿做完事情，总会这样的口吻:你看你姐再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就这么大差别，你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什么都会做……
我从小到大很少挨到，挨骂却是家常便饭。唯一的一回却让我记忆深刻，这一回是我六年级时，我从小喜欢绘画，也许遗传了母亲的天分，什么只要用心，便画的很像，九岁时画的作品还被老师贴了整个教室后面，从此因为这样的鼓励，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无事便画，只要有笔随便哪里都可以画。
那一天，我放学回来，在房间写作业，其实也不是写作业，我趴在桌子上在草稿纸上画画。一叠雪白的草稿纸，是父亲专门买的A4纸拿来让我做数学计算用的。
房门关着，我与姐姐都很认真的低着头看着手下，导致的结果就是，父亲忽然开门喊我们吃饭，但他没有出声，一向父亲也挺关心我们的学习。直到父亲来到身旁，我看到桌子旁的皮鞋，已经来不及掩藏草稿纸了，但我仍然跟做错事偷偷摸摸的贼般，立马捂着草稿本，抬头看着父亲。
心好似忽然被提起，我一脸的讨好，父亲的脸顿时黑成了狂风暴雨，手一抬，越过我的脸把我按着的草稿纸扯了起来。无奈，我放弃抵抗。父亲把草稿本子拿在手里，看也未看，我原以为父亲多少会看一眼，然后说，画的不错，结果他没有，他把那张纸撕下，在我面前撕了个粉碎。
从此，我不再画画，直到初中时候，我都只在美术课上画画，在家里从不画画，即使后来老师找我绘画，让我在校园美术专栏绘画，那种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绘画的冲动，仿佛在那一个傍晚，忽然消失不见。
我后来在心里想，你长大了一定要恨这个男人，是他亲手撕毁了你的梦想，如果你一事无成，你一定要告诉他:“看！就是你，我今天这幅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当初不然我画画，说不定我早就飞黄腾达！”
于是，我更加寡言少语，内心抑郁的时候，我甚至会拿头撞墙。大多时候，月光会穿过窗户陪伴我进入梦乡，那一段时间，我每晚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内心在诅咒着自己，我想到死亡却又害怕死亡，我想，我终究眷念这个世界，哪里忍心去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家里有兄弟姐妹的，父母总是一副你怎么哪里都不如某某的口气，我就是在这样打压的环境下慢慢成长，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唯一可以拿来见人拿来证明自己的还是每回期末后的奖学金，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就是喜欢姐姐，不喜欢我。
有一回，终于爆发了，我问母亲，“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不是，为什么你们就是喜欢姐姐，就总是喜欢拿我来跟她对比，不知道有什么可比的，她是她，我是我，这样比较有意思吗？我肯定是你们捡来的，你们从来就不喜欢我！”吼完，我把房门使劲一拍锁上，躺在床上心里越发委屈，但又不敢大声哭泣，只能小声啜泣，眼泪湿了枕巾。
哭着哭着我竟然睡着了，睡梦里我又梦到因为什么事情，父亲黑着脸说:“这一看，不用问就是你干的好事！”说完我仿佛看到抬起要吓唬我的大手，我心里委屈极了，马上大喊:“不是我，你们就知道冤枉我，凭什么问都不问就一口咬定什么事情都是我干的？”一声吼，我惊醒了，醒来脸上还是湿哒哒的眼泪。
这样的梦境，直到后来毕业上班，才有所缓解。但一旦梦起，每回都是无力辩驳，因为顿感委屈，不得不大吼一声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模样，最后泪流满面的惊醒，醒来发现是梦，但是还是觉得委屈。
所以父亲总是说:“你看你，有什么出息，就只知道哭，我看你以后出了社会也去哭去，看谁理你！”这样的话语，每天可以听几遍，但我又不能反驳 一旦反驳家里就会一场口舌大战，母亲每回都为我们两头受气。
“你们是父女，又不是仇人！”她总这样教导我，“你看爸的脾气撒～我每回能忍的都忍了好不好！你们是不是觉得每一回都是我的错，难道大人就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吗？”我反驳道。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们的爸，他对不对是你能说的啊？大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说错了你也给我听着！书都白读了啊？孝顺孝顺懂不懂？”
我不想听母亲这样说:“行了行了，我们老师可没教我们这样孝顺的，这是愚孝你懂不懂，你们错了就是错了，我指出来你们还不接受，凭什么要我接受啊？还错了也要听你们的，不跟你说了！”
女儿似乎自小跟母亲亲厚一些，但我记得其实我八九岁的时候，跟父亲比姐姐跟父亲还要亲厚几分，不知为何年岁渐长，从前每回放假后陪我玩耍，给我买书的父亲在我眼中脾气开始暴躁，一言不合便是各种批评指责。
这些事，现在想来仿佛很久远了，可我仍然记得当时无法对人诉说的心境，年少不知愁滋味吗？其实每个人在父母的双臂下都有或多或少或这或那的烦恼啊！
幼年时，我总觉得父亲无所不能，长大后，才知道父亲其实很平凡，幸而，我没有父亲如果是百万富翁之类的想法，那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可以和我好好说话，不要发脾气。
我想我大部分都脾气性格，都是来源于父亲，在他的“打压”下，我变得敏感懦弱脆弱但有自尊心极强。
年少时总想离开父母身边，到远方闯荡流浪，想要一种不一样的活法，我之前走的每一步路仿佛都是他们的安排，我想要按照自己的内心走一遭，可年岁渐长时，才发现，游子始终思乡，他们思的不是家乡而是家乡的亲人，所以有句话，我后来才懂得:父母在，不远游。
我总是害怕给父亲打电话，跟幼年许多事情有很大关系，也并不是如以前不懂事，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就已经足够，可我始终与他无话，不像姐姐亲厚于他。
我们姐妹，我长的最像他，连脾气也倔强如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我还是害怕面对他。
我甚至开始后悔幼时的许多事情，我记得小时候写作文是要家长签字，他很晚下班我便把作文本放在沙发上，那一回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我洋洋洒洒的竟然没有琢磨便写了几页之多，边写边哭，边读边哭，就是这样的状态下，结果作文也没有得高分，因为太过于负面，全是父亲不好的一面。
父亲也签了名字，我后来清醒过来，父亲看到此类话语会不会暴跳如雷，生怕父亲打我骂我，可他没有，他只是沉默。母亲却狠狠的教育了我，说我不要仗着自己读了几个书，就开始自以为是贬低自己老爸！
这些后悔的事情里，慢慢很多开始忘记，我开始反思自己，幼年的确脾气太臭，开始工作后也开始体谅父亲的不易，他撑起这个家，给了我们姐妹一个避风港，疼爱母亲，教导我们要好好照顾母亲，说她生养我们的不易。
后来，好像以前不懂觉得啰嗦的话，开始明白过来，仿佛是从我也有了宝宝，为人父母之后开始。我有一年多没有回去看望他们，期间他们不远千里回来一次看望我跟宝宝，待了一个月便走了。
我有时照顾宝宝忙手忙脚，便打电话跟母亲，我说:“我好想你们啊？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不容易，以前条件那么差带我跟姐姐！我现在只带他我都觉得累死了！”母亲这时，拔高声音来一句:“当妈了才知道你老妈以前的辛苦了吧？还老是跟你老爸顶嘴，不听话撒～现在晓得错了吧？”
这时，我就嘿嘿笑一笑，心里又想起以前的事情来。父亲始终是父亲，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想，我也是爱他的，只是这爱以前太过沉重，现在也不够亲厚，只要一想到他们飞速老去，两个孤独的背影，我便一阵阵心酸，只想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
之前我开始工作每年年货都是我买好，这两年每回快过年问父亲买了年货没有，父亲总说:“就我跟你妈两个老疙瘩，能吃多少啊？”那种心酸涌上心头，我就想奔回家去看他们，哪里都不去。
父亲的爱啊，他其实更多的是偏爱我的，因为偏爱，所以更关注我的一举一动，稍有偏离他的轨道，便想要时时刻刻纠正，就在这样的路上，我们父女越走越远，少了亲厚多了隔膜。
我想，以后不管父亲如何说我，可千万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不懂事了啊？因为我一想到如果小胖墩儿以后也如此顶撞我，那我该多伤心父亲以前就有多伤心。
所以，我马上定下隔三四天一定要给父母打电话的决定，即使没有话说也要想尽办法找话说。因为，他们只能陪我们半辈子呀，这半辈子，这样快。时光啊，请你慢慢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