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受访苏州园林，尤爱传统评弹

自古以来，巡抚、布政使都是两个非常重要的官职，而苏州就有江苏巡抚和布政使长期驻扎于此。此凸显苏州地理位置及地位的重要。

陆锺琦性格上虽有些固执、不吝属下，敢忤上级，但多年在朝中为官并地方上行走，还是善于结交官僚、士乡绅人等，也为其生活及后续开展公干事先有所铺垫。

此时，邮传部左侍郎盛宣怀大人巡视浙江两省，返还家乡省亲，江苏府隆重迎接。

盛宣怀对江苏府大兴土木，重修寒山寺之举大加赞赏，并立邀江苏府衙各官到其“留园”府上做客，以表慰问。

话说，这“留园”，自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始建，为太僕寺少卿徐泰时的私家园林，时人称东园。清嘉庆三年（1798年），因该园为刘蓉峰所有，故即以其姓姓其园，而曰为“刘园”。经修建始成，因多植白皮松、梧竹，竹色清寒，波光澄碧，因园内竹色清寒，故更名“寒碧山庄”。后苏州遭兵燹，街衢巷陌，毁圮殆尽，乱后，园遂荒芜。同治十二年（1873年），为常州盛康购得，缮修加筑。清光绪二年（1876年），修缮完工。又增辟东、西两面两园。占地面积2.3公顷。

盛康拟改园名，求教于俞樾。俞樾命其为“人曰刘园，吾则曰其留园。夫大乱之后，兵 之余，而此园乃幸而无恙，岂非造物者留此名园以待贤者乎？是故，泉石之胜留以待君之登临也。花木之美留以君之攀玩也，亭台之幽深留以待君之游息也，其所留多矣。”自此，留园之名常留于天地间。

留园景致，那叫一个“嘉树荣而佳卉茁，奇石显而清流通，凉台燠馆，风亭月榭，高高下下，迤逦相属”

老园主，盛康（1814—1902），字勗存，号旭人，别号待云庵主，晚号留园主人，常州人。其子乃为盛宣怀。道光二十年（1840）中举，道光二十四年（1844）进士，初任铜陵令，后任庐州府、宁国府知府、和州直隷州知州。曾在那里治水赈灾。1852年太平军攻克安庆、江宁，盛康被派往帮办江南大营粮台。退入湖北后，巡抚胡林翼“以全省厘政委之”，然后以布政使衔掌湖北盐法武昌道，竭力为清军筹集军费。1902年，盛康谢世，留园归于其子盛宣怀。

这天，各位官吏携夫人，以及士绅众人，盛装来到留园，受引领接至前厅拜见右侍郎盛宣怀。

彼此礼毕，盛宣怀非常兴奋，继引各位参观留园各处，各位跟随游览。园中建筑题名“花好月圆人寿轩”，花卉满园，大丽花、玫瑰、康乃馨、百合、鹤望兰、满天星、郁金香。“佳晴喜雨快雪之亭”，假山以土为主，叠以黄石，气势浑厚。山上古木参天，显出一派山林森郁的气氛。山曲之间水涧蜿蜒，仿佛池水之源。池南涵碧山房、明瑟楼是留园的主体建筑，楼阁如前舱，敞厅如中舱，形如画舫。

盛大人谦虚地介绍说：“家父告老还乡，在苏州购得刘氏寒碧庄，经修葺后改名留园。后由本人又于光绪十四年至十七年，增辟东西二部，将冠云峰围入园内，又建戏台、鸳鸯厅、待云庵等建筑而成然。家父常在五峰仙馆中宴请，一面听‘清歌唱出回鸾曲’，一面观赏‘筵前已尽东南美’，畅饮‘百觞累进意无足’的生活。”

但见五峰仙馆中自题联“历宦海四朝身，且住为佳，休辜负清风明月；借他乡一廛地，因寄所托，任安排奇石名花。”

留园的建筑经缮修加筑，建筑增多且体量趋高大，装修华美，为苏州园林罕见。陈夔龙等众官备加赞叹。

陆锺琦笑与盛宣怀曰：“盛大人呀，久闻‘留园’胜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亲可敬盛大人两辈即成‘留园’之兴盛呀！卑职曾在醇王府任师傅，见过王府之景色已然融天南海北之景色，集怪石奇葩于一身，美不胜收。今天此行比较来，王府却弗如您‘留园’之大、之瑰丽矣。”

盛宣怀向北天作揖道：“哪里，哪里。岂敢与王府相提并论。”

盛大人转移话题，认真地对陈夔龙巡抚、陆锺琦粮道曰：“家父曾任直隶州知州，也被派往帮办江南大营粮台，却未有二位之重修寒山寺之志。江苏府功绩昭彰矣。敬佩！敬佩！”

陈夔龙抚台与陆锺琦粮道拱手作揖，摇头示意自不可比也。陈夔龙抚台回曰：“实不敢当呀，盛大人过誉了。身为一方父母官，当为地方辟一方丰碑，为民造福。区区小事，为卑职们当尽力而为之责，不足挂齿。”

盛大人笑曰：“陈抚台过谦喽。”众人陪笑。

陈抚台更奉承曰：“盛大人无愧家传呀，前辈不说，仅就盛大人您功绩斐然，自是国之栋梁也。”

盛大人只微笑不语。

陆锺琦见缝插针地接上话锋：“盛大人呀，计议重修寒山寺容易，可真动起工来却是步步艰难的呀。臣工们捐俸，士绅捐善，却仍是杯水车薪。还望盛大人带头施善款，以执大旗，我等广宣于市，为重修大计募集更多款项，以推动重修业得以顺利展开呀。”

盛大人含笑曰与陈夔龙抚台：“陈抚台大人呀，您看，您这陆粮道大人在这里等着我呢。”盛大人又转向陆锺琦，拱手曰：“请放心，重修寒山寺大业令吾瞩目，本官定当尽力而为。”

陆锺琦拱手回曰：“那臣弟就在此先有礼了。盛大人带头捐善款，魁首是瞻，功德无量！”

……

大家一路观赏，一路谈笑风生。

此间，陪同一览“留园”诸士绅者，有费念慈、曹允源、苏州阊门内铁瓶巷“过云楼”顾麒士等吴地名流之辈。

最后，一众人来到东部林泉耆硕之馆落座。在此馆，先向厅北面观赏石峰，冠云峰、岫云峰左右配衬，独具匠心。再待时候正好，向南面坐稳，上好的龙井茶伺候，大家一起听盛宣怀特聘“光裕公所”名角姚士章来唱苏州评弹。

一曲《闹江州·劫法场》一回，令众官绅沉醉其中，个个喊好。

盛宣怀更谦让，请各位官绅点曲。

恭敬不如从命。巡抚陈夔龙公点曲《杜十娘》，苦哀哀，意味深长。

督粮道陆锺琦点曲《紫竹调》：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也吾郎做管箫。

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

问郎君呀，这管箫儿好不好？问郎君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小小鲤鱼粉红鳃，上江游到下江来,

头摇尾巴摆，头摇尾巴摆，

我手执钓杆钓将起来。我个小乖乖，清水游去混水里来。

我个小乖乖，清水游去混水里来。

众人闻吴侬软语，听燕语莺声，无限陶醉。

他人点有《三笑》《倭袍》《义妖传》《双金锭》等。

众人边听曲，边品茶，无不是一日的酣畅享受。

陆锺琦更因是山阴祖籍之故而广结江南士绅，每被赞誉重修寒山寺伟业时，陆锺琦常顺便而为寒山寺重修化募众檀。

赏留园，陆锺琦有诗《题金桧门总宪观剧绝句》：

虞陛赓歌际盛时，人间弦管不教持。寓言本是南华旨，翻作西涯乐府辞。

按：金德瑛（1701年－1762年），字汝白，号桧门。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元年（1736年）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历任右庶子、太常寺卿，任江西、山东及顺天学政。

金德瑛善书法，能诗文。与钱载、王又会、万光泰一起被称为“秀水诗派”。此外，金德瑛还喜欢戏曲，公务余暇，赴梨园以娱；衰迈之年，拨玩丝竹为乐。

而清代其时，戏曲演出中折子戏及短剧日益受到偏爱，传奇和杂剧创作走向衰落，雄踞剧坛数百年的昆曲和弋阳腔与南北各地的花部声腔威风不再，戏曲终于经历了又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梆子腔、京剧在众多的花部声腔中脱颖而出，先后在剧坛挑起了大梁。

诗歌，其抒情功能有所削弱，政治功能和御制化特点显著，呈现出学人之诗和诗人之诗相结合的特点。同时，戏曲艺术在雍乾时期繁荣发展，观剧诗创作上升为一种潮流，戏剧发展呈现雅化倾向，观剧诗在艺术上同时具备了文学作品和文学评论的双重价值。

金德瑛的观剧诗歌作品应运而生，正是迎合当时的文学发展潮流，其诗作真实记录了这位状元自己的人生轨迹，寄情山水，咏史怀古。

金德瑛曾作观剧诗，至光绪年间，有人将他的绝句汇集成刻本《桧门观剧诗》。而后人常有《题金桧门总宪观剧绝句》出现。

且说，陆锺琦饱学经史，其对于金桧门总宪的观剧诗无限钟爱，凡一人一事，比兴讽喻，触景生情，犹咏史遗风。从观剧诗中，陆锺琦既感受着人间戏剧，又仿佛看到自己正是那剧中人。遂时时有感而发《题金桧门总宪观剧绝句》，以抒发陆锺琦自己内心中的情与愿，感悟与无奈……

欲知苏州故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