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上有贤妻

我从幼时患病致残，一路坎坷的走过了三十个春。生命中有三重亲人搀扶着，除却父母，除却两个兄弟，就是我现在的妻了。

六年前认识的妻，我比妻大四岁。那时候父亲健在，一家人住在省城。妻当年正读大一，在省城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妻人品和相貌尚可，我提出和她交往时，她并没有拒绝，并很友好的接受了。这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路上三三两两的目光向我们投来，很怪异，妻却不奇怪，就如同没看见。过马路的时候，妻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扶着我的肩膀，很谨慎的陪我移动。

父亲脾胃不好，胃酸上来时，很难受。妻怕父亲吃药多了会加重，就四处给父亲翻看偏方，晚上亲手给父亲制作出来。父亲吃了几次后，居然能止住多年的病根。父亲逢人就夸妻，能干，孝顺。

暑假里，母亲摆摊卖凉皮，妻天明到天黑的陪着母亲。母亲忙着招待顾客，妻认真的收钱，拌调料，来来回回的提水。午后生意冷却后，妻就叫母亲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守着摊位。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妻就拿本书看。整整一个假期，妻再返校时变成了黑人。

我常常觉得对不住妻，于是就想找个方式去弥补。偶尔，我带妻去商场，妻喜欢闲逛，我硬拉着她去专柜。服务员很热情，拿件衣服让妻试穿。妻站在镜子前会很兴奋，左右前后的照看，然后脱下来重新挂好，拉着我走开。我不解的问妻，衣服不好看么，我看挺适合你。妻会微笑的说，是好看，价格也不错啊，你没看到六百八么。我说，牌子衣服不都是这样么。于是我持意要买，妻这时会告诉我，买也可以，但是拿回去只能挂墙上看，我是不会穿的。然后给我个鬼脸，拉我出了商场。妻给我说，女孩子都喜欢穿着打扮，可也要看条件，等你以后当老板了，再给我买那些名牌吧。

妻生日的时候，父亲早早的下班，跑两公里路买回个大蛋糕。父亲亲自下的厨，做的晚宴很丰盛。晚上妻放学回来，一家人围着饭桌给妻切蛋糕。晚饭大家吃的很开心，饭后，父亲带我们去体育场玩。妻挨着我坐着，我说，今天你生日，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等我下次补上吧。妻笑着说，我什么礼物也不要，你给我唱支歌吧，这是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月光下，我看到妻动人的眼睛。

对于我们的交往，妻的家人是极力反对的。妻的母亲几次对妻进行劝阻，对此，妻做了许多的解释。妻对母亲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要相信爱的力量是无限的，不可轻易改变。残疾了不是他自身的错，凭现在的时代，我相信他能承担一个家。妻的母亲是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见妻如此坚定的态度，也只好默认了这件事情。

妻毕业后就和我结婚了。为了便于照顾我和尊重父母的选择，妻放弃了在省城工作的机会，和我回到了乡下的老家。祖父和其他亲戚自然是格外疼爱妻的，呼吸着田野的气息，每天帮母亲做些家务，妻也能满足于这样的日子。谁知好景不长，父亲却在这样的格局倒下了。

父亲突发脑溢血，病倒在床，全身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神智不清。刚过了五十五岁的生日，父亲就这样植物性卧床了。妻和我们一样，承受着这个刺心的现实。每天，妻早早的起床，给父亲擦脸，擦手，剃胡须，喂饭，帮父亲活动四肢。

妻反复给父亲讲着过去的故事，一些在省城开心的经历。父亲双眼一动不动的停在天花板上，似乎不再记得，也许父亲已经没有了记忆。妻依然不停的说着，说着过去令父亲开心过的事儿。妻不愿意让父亲看到我们有多痛，我常看到妻背着墙角抹眼泪。

二零一零年十月二十九夜，父亲永久的离开了我们。我和妻跪在父亲身边到天亮。我回忆着父亲的点点滴滴，感觉像在一场没有头绪的噩梦中。我看着妻认真的给父亲洗最后一把脸，把父亲衣服拉平整，轻轻的为父亲合上双眼。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噙口钱，给父亲含上，双手各握上了一个元宝，最后慢慢的给父亲盖上了被子。

出殡时，妻带着八个月的身孕跟着龙架棺送父亲，管事的几次把妻拉开，妻哭着拦着棺材不让前进。村邻们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好媳妇。其实，妻自己心里明白，我和母亲明白，父亲若在天有灵，也一样明白妻的孝心。

如今，小女儿已四个月大了，妻每天守着家，哄着小女儿。我因腿有残疾，是不能抱孩子走动的，妻里里外外一个人忙活着，从不抱怨，从不喊累。

我不止一次的在心底自问，自己有何德何能，上帝会给我这样一个妻。我有时候就想，妻这一生所追求的，远不止这些。但她却要为了一份可有可无的责任，甘愿用一生守护一个残疾丈夫，维护起这个家。如果换成我，又会怎样呢？

路还有好长，我还要重新担起父亲留下来的担子，一步步的走下去。未来的路是平坦大道么，我能给妻幸福么，这些，我常会思索。妻子从来不去想遥远的将来，她更关注的是当下的殷实。妻对我说，能照顾好你和女儿，能对得起两边的父母，此生足矣。

                  2011年05月02夜，中国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