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很疼,余震更痛
地震很疼,余震更痛
——读《余震》
文/苇眉儿
唐山大地震,已过去很多年了,但其余波阵痛在当时亲身历经的人身上、心间依然硬生生存在,并时不时吞噬他们,湮没其身其心,痉挛的痛楚,尖锐的刺痛,钝锯的锉伤……各种伤各种疼各种痛,是没有亲历的人所永远无法想象和体会到的。
看完海外华文作家领军人物张翎蜚声文坛的震撼之作《余震》,我的心禁不住隐隐作痛起来,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弥漫在周匝,我怀疑自己生了病,一种皮里肉里骨髓里的疼痛和难受,在游走,在乱窜,在时不时狠狠在我的心脏上夯砸一锤子,不由分说的疼,不容置疑的痛。
不得不说,作家张翎的文笔确实硬实老辣,不动声色地叙述和陈说中,故事中人物的一举一动一张一弛都牵动着读者的小心脏,颤颤巍巍地陪同李元妮、王小灯、万小达等人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痛不欲生一起又咬着牙顽强地挣扎着活下去。
李元妮的角色,我很喜欢,特别有个性的一个人物,又招人恨又招人疼,关键是对自己对别人都特别狠,狠到骨子里的那种,全然不顾忌外人的眼光和眼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鲜活灿然地绽开着最美、最艳的花朵,而周围的人全都是枯枝败草一样的陪衬。
而她一生的痛,是面对救援唐山大地震埋在废墟下的龙凤胎儿女时,只能救一个的前提下,她的内心是想救女儿小灯的,女儿是小棉袄啊;可是想想老万家只有小达这根独苗,一咬牙救了小达。我相信,那一刻对李元妮来说,恍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闺女儿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舍弃哪一个生命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但是,现实摆在那儿,眼前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这样的选择,还不如杀了自己。所以,余生,想起来都是痛,不能碰的一个禁区话题。
而书中的主角,小灯,当母亲李元妮放弃救她的那一刻,她整个的身心已经死了。事实也是,家人给她立了碑来纪念她,这个世界没有了万小灯这个人了。她的个性更是凛然和决绝,一剑下去,斩断了所有的联系和思念,她将自己的身心封闭了起来,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己都被窒息和束缚到喘不过气来,以至于结婚生女后丈夫离她越来越远女儿也数次离家出走表示抗议。幸好遇到沃尔佛医生,治病先疗心,帮助小灯找到心底的病症:一扇怎么也推不开的窗子。那是因为锈住了。所以除锈。除锈。一定要除锈。
找到病症,对症治疗,自然药到病除,从此失眠控制欲强烈随时都像一只挓挲着毛的母鸡一只竖起刺来的刺猬一样的小灯,身心的病自然痊愈。
时间是最好的医生。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自己是自己的救世主。
唯有救赎自己,也才能放过别人。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的苦痛与折磨,小灯挣扎着活下来。我相信,当她伏在自己的墓碑前时,她心中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疤,终会有一天她会与心中
这个存在了三十年的伤口告别,完完全全告别,开始崭新的生活。
而我,看到书中的一段话,只觉得自己窒息了一般,心生生地疼。
“小护士走近了,隐隐听见一些沙沙的声响,如饱足的蚕在缓慢地爬过桑叶,又如种子在雨后的清晨里破土生芽。小护士呆立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那是白头发在生长——二十五岁的李元妮一夜之间白了头。”
假如你是李元妮,
要是你是李元妮,
如果你是李元妮,
只能救龙凤胎儿女中的一个,你会选择救谁?
只可惜,世间没有假如,没有要是,也没有如果。
有的事情,你情愿永远忘记。
余震中活下来的人,一直都在跌倒和站起之间挣扎地活着,痛着,麻木着。
我只知道,地震很疼,余震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