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5日，彩灯

上回书说到，隔壁邻居病得不轻。今晚，众亲朋好友组队去医院看望。一致商议，坐公交车去。路上，众人讨论了一番，有主张提前学习医学知识，做好预防；有放任，听天由命的。最后，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之下，都指向一个黑暗的未知——死亡。死亡突然来到面前。虽然是别人的死亡，但终有一天是自己的。无力、无助笼罩着我们。人终有一死，这一点大家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死亡是那么不美观。如果有一种宗教，将死亡描述得光明一点。可能大家的脚步不会那么沉重。宗教，可能是让大家准备好面对死亡。为人生找一个出路。缓解“一会儿吃什么”、“等下去哪里”、“接下来看什么剧”的焦虑。这个出路是真还是假，在所不问。只图“三短一长选最长”的安心。

就在我陷入恍惚之际，我妈坐在前排惊呼：“好漂亮的彩灯，好漂亮。”我看了一眼。是我已经看厌之处。是她许久没有走过那条街道了。那是今年春节期间才挂上去的。我想，即使是如此艳俗的彩灯，明年这个时候，有些人可能也看不到了。

踏入静谧的医院，吓人一跳的雕像遍布院区。细看牌子，是“华佗”、“扁鹊”、“李时珍”在号脉、抓药。长辈们陷入带有玄幻色彩的交谈，有说希望他们显灵，药到病除；有说要是能遇到神医就好了。就那几分钟，大家好像又欢乐、乐观起来了。可能医院树立哪些雕像不单是为了吓你一跳吧。短暂、虚幻的安慰效果还是有点用的 。

果不其然，众人登楼梯上去时，突然安静下来。别说还没学会面对死亡，连面对病重之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不知谁小声说了句：“你们怕不怕……”没人回答。走到某个走廊，某亲戚想起去年夏天，是在这个走廊上遇到今天要看望的病人，大家都是去看望另一位病重的亲戚。谁能想到，去年夏天的那位亲戚已经痊愈了。此刻他却卧病在床。

在静谧的院区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整个朋友圈都约定不告诉病人和他爱人真实情况。只说是炎症。在日常聊天中，众人努力制造着轻松。集中吐槽某街坊的不厚道之事，说起日常牌局，还约牌局，说起不能说自己从不得病之类的。连那个假的病情都不怎么提及。恰巧，高悬的电视正在播放东剧《刘家的媳妇》，剧情正好是女主病倒，被送往肿瘤科室。我暗暗在手机上找万能遥控器，企图换一个台。无果。这时，亲戚递上红包，祝愿早日康复，准备告辞。在远离病房的走廊，众人谈论他们两夫妻确是不知道实情，面目表情轻松。他们的儿子和我们谈笑风生，也看得出表情凝重。在楼梯转角，遇到另一拨来探望的亲戚，众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被挡在身后的路人，本来就表情凝重，这时的脸好像和锅底一样。

我们返回路上，众人还在说，已经这么这么，即病重的各种迹象，他们怎么还没发现情况已经危急呢。说此话的，是那些二手的医学家亲戚。当然也包括我。我想，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怕是瞒不了我吧。不过，我又想，我连最后的宁静也没有。也不怎么样。不如糊糊涂涂地混日子。岂不更好？

可能是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众人开始吐槽藏不住事的外婆。大家越好不乱说，外婆转身就说出去了，还无辜地说：“我没说，我没说。”

归根结底，恐惧、无助，我们都没准备好去死。不过，这种事再怎么准备，也是无济于事的吧。也就只能找一个假象来安慰自己。每天问自己一句，准备好去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