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舞 62

     姜亮一直想知道哥哥读完生母留下的信时是怎样的反应，但他一直不知如何问起。孙明自然知道弟弟的心思。在这样静谧温暖的雪夜，在他们彼此确认了对方的心从不曾改变，在姜亮听到了孙明那句轻轻的回答，姜亮想跟哥哥谈起那封信。

    还没等姜亮开口，孙明的气息已经扑在他的耳朵上：“当时爸爸让我读那封信，是为了让我照顾好你。读完那封信，我难过了很久，不是怕你沾染了恶习，而是单纯地为你难过。思亮阿姨把你一人留于这个世界，可能从没有想过你会孤独。”孙明的气息潮湿地落在姜亮的脸上，姜亮闭着眼静静地听着，一阵阵鼻酸，让他哽咽难语。

    姜亮抓住孙明的手，更向他的怀中靠近，姜亮把孙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只担心我会感觉孤独吗？”

    “嗯。起码我觉得你如果看了那封信，会觉得孤独。”孙明感受到弟弟脸上湿湿的泪水，感受到弟弟的掌心曾经握着孤独。

     “刚看完之后，我不想承认那封信是我母亲写的。但是妈妈的肯定让我无法拒绝。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孤独，还有不堪。我觉得的我们一家真的非常不堪。甚至想到自己是罪犯的孩子，我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跟你在一起——”姜亮说着，泪水急急地落在哥哥的肩膀。

      “那么现在呢？”孙明的手轻抚的弟弟的脸颊，擦着他脸上的泪。

      “现在——”姜亮翻过身，脸埋在哥哥的胸前，“现在——”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说出来，我都会给你准确的答案，今天，你问了，我答了，以后就再也不要想这些了好吗？”孙明的下巴摩挲着弟弟蓬乱的卷发。

      “哥哥，你看完信之后，是不是会同情我？可怜我？”姜亮的脸感觉到哥哥强烈的心跳，他把手放在哥哥心口上。

    “你七岁的时候，我都没有同情过你，现在你都这么大了，我还用同情你吗？”哥哥的长手指穿过弟弟的乱发。

      “哥哥，不开玩笑的。七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同情。”姜亮的耳朵听着哥哥的心跳。

    孙明的手指抚弄着弟弟的头发：“七岁的时候，我看到你哭，就哄你说，不要难过，以后有我陪着你。可是等你睡着了，我会躲在上铺难过。”

     “你看过信，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我是遗传了他，但是你呢？你这样跟我在一起，会不会仅仅是因为习惯了？”姜亮一边紧紧抱着孙明，一边又想求证哥哥对自己的感情。

     孙明想笑，却还忍着：“你是想听我说跟你在一起不习惯吗？当然是习惯了。从你七岁开始，我们就在一起，能不习惯吗？”

     姜亮用头顶着孙明，“哥哥，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同情也不是习以为常，是离不开。尤其离开家这段时间，越发觉得没有你的世界才是最孤独的。你知道吗，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和锦带继续纠缠不清，我会去找锦带把你抢回来。”孙明轻拍着姜亮的头顶。

    姜亮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听到哥哥说到此处，顿时觉得心花怒放，所有的委屈伤感与疑惑瞬间荡然无存，他知道哥哥的话从不掺假，而他又恰恰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他抬起眼睛在黑暗中伸出手抚摸着哥哥的脸：“还有，除了这次支教，以后你不可以再离开我。”

    孙明按住弟弟的手在自己的脸上：“那么你也答应我，等回去以后，不管妈妈怎么看待我们，她怎么努力，你也都不可以摇摆不定，这一生，你必须和我一起走到终点。”

    哥哥的话，听得姜亮内心热辣辣地感动，他紧紧地抱着哥哥，两颗心彼此撞击着，发出怦然声响。

    姜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

    孙明：“你可以经常来看我，但不能留下来。你要陪妈妈。还有，如果你觉得你自己可以的话，等回去后，就找个机会带着那封信去派出所找当年妈妈跟我们说过的那位警察，把那封信交给他。时间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是我相信，这封信也还是妈妈心中的一个节。当年她为了保护你隐瞒了这封信，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你也看过信了，做个节吧。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去，就等我假期回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这件事终归是要做一个节。”

    姜亮：“嗯，如果我把信交上去，会不会给妈妈带来不好的影响。”

    孙明：“如果你跟妈妈说了这件事，相信她也会愿意你这么做。”

    姜亮：“哥哥，你是怎么可以想到这么多的？”

    孙明：“因为我是你哥哥。”

    姜亮：“那你再想得更远一些，等我们老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孙明：“你还记得妈妈给我们看过那对舞者前辈吗？”

    姜亮：“霓裳和飞雪？”

    孙明：“是的。我想等我们俩老了，就像他们一样。”

    甜蜜的沉默。蒙古包外的风吹着莎莎雪花。一对亲密的人沉入梦乡里飞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