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围
回纥军卒源源不断地从喜宁门涌入！
郭凡带进城接人的踏白军，大部分是步卒，此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燕伯英双腿一夹马腹，上前几步低声道：“旅帅，此事皆因我兄弟而起，不必牵累营中众兄弟，让我与季男二人自去应付便了。”
郭凡怒目道：“闭嘴！”说罢，匕首收回腰间，双手一振将帝陀勒扔下马鞍，“滚吧，叶护太子让你去死呢！”
被摔在地的帝陀勒仍旧带着苦笑，慢慢撑起上身，却并不站起，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叶护寒着脸，用手指着郭凡：“你以为放了帝陀勒就没事了？”
郭凡笑道：“太子明鉴，方才与这位大队头共乘马匹，不过是怕他有误会，伤了贵我两军的和气。如今我既有令公手令，太子亲临想必不会乱来，因此再无和大队头共乘的必要。”
叶护不理，挥了下手，命属下将帝陀勒从地上架起，道：“念你及时遣人通禀，且过往亦略有微功，暂饶你命。”
帝陀勒拜谢不已，自去取一柄刀，随护叶护身后。
叶护回身，将钢叉平举：“郭凡你可知你这几名属下的身份乃是朝廷钦犯燕云罗艺后裔？”
郭凡愣了一下，笑道：“太子说笑了！”
随后，他疑惑地望向燕伯英，毕竟以叶护太子的身份，不会信口开河。
伯英和季男对视了一眼。
二人在马上躬身：“旅帅，恕罪。吾等兄弟，亦非故意隐瞒。实在是官府征兵其一，欲待报国其二。至于钦犯云云，已近百年，原以为无人会知。”
郭凡心中破口大骂！
他跟随郭子仪，也曾听闻过这段典故。罗艺纵横北疆，全赖麾下“燕云十八骑”骁勇善战。贞观元年，燕王罗艺被诛于幽州，燕云十八骑自此消失不见踪迹。太宗不安，命程知节大索全国而不得，大行前又出遗旨曰：“燕云若有后裔，密寻之，终不赦。”
若伯、季二人坚不承认，他就可借着令公手令强项到底。至不济，率踏白军杀出重围，起码还有些许机率可活。如今可好，这俩自认无误，那还如何救得？便自己强救，还得顾虑令公受牵累。
郭凡正犹豫间，伯英和季男却动了！
二人一左一右，两槊并举，直扑叶护！
叶护冷笑不动，身后帝陀勒与另一队头，即刻拍马举刀迎住伯、季。
四人四骑刚接一合，叶护皱眉道：“这是替唐军拿钦犯，不是斗将！”话音未落，他身后便又有两员虎将策马入场！同时，二十名钩廉短枪手，组鼠阵虎视在侧，蠢蠢欲动。
伯英虽悍勇，季男虽力大，但如此围战，二人瞬时便落了下风！
踏白军军卒们一阵骚动！有胆大的，都已经取出手弩与横刀，齐齐望向郭凡。
郭凡绷着脸，脑中疾速运转，却苦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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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喜宁门苦战正酣。
北市门楼方向的火头和喊杀声也更加激烈！
郭凡猛地大喝：“太子殿下，令公有命，北市人口必须保存！”
叶护道：“今日北市中人，无一人可活。我已飞骑命定蔡门方向骑军，过喜宁桥入北市。”
郭凡抽出横刀虚劈一刀：“既如此，小将须得再去北市张看一番！”
场中踏白军卒等的便是军令！手弩早已上弦，数十支弩箭登时击发向帝陀勒一干回纥众将！当下即有人落马！
叶护狞笑：“那尔等便一齐死吧！全队自由出击！”
回纥军齐出！
伯英和季男此刻已各中数刀，只是勉力支撑。叶护自由出击令出，钩廉枪鼠阵、弯刀队卒、长枪骑卒等一拥而上，反倒阻了帝陀勒与另一队头的战马线路，两人方得片刻喘息！
乱军中，季男大声嘶喊：“大兄，你自突围，我随旅帅回北市找仲雄和方大娘。”伯英摇头：“四郎说甚！我带你们从军，便要带你们活着回家！”
两人口中说话，手上长槊从未稍停，四五名钩廉枪手辄被刺杀在地！
那边，郭凡却乘乱杀到二人身侧！
“你二人婆婆妈妈地在喊甚么？”郭凡边挥刀，边不耐烦地道：“向南突击！过北市后沿洛水转向西侧宫城方向出城，令公大军在北邙山下。”
但是，在叶护督阵之下，回纥军便似蚂蝗一般茫茫多，前赴后继！
踏白军军卒本是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进，明里战阵却非所长！眼看越战越少，重围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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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青囊身中两箭！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的身后有一辆板车，拉车的是那个大食车头。板车上是仲雄和方大娘，还有方大娘的两个孩子！
他不知北市中是否还有幸存之人，但拼死抢出来的这几个，却是他曾经对郭凡和伯英等人承诺过要保全的。
他带的小队已经全员战殁，所以他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中箭的两处中，有一处是右臂，因此龙青囊的横刀挥动也经毫无章法可言。纵然如此，势如疯虎一般的攻击，却还是让阻拦的回纥人不敢太过近前。
他不知郭凡已在喜宁门被叶护阻住。因此，带着板车拼命地在向北突击！
待到龙青囊看见郭凡等人陷入重围，再要转身，后方追兵已至，也已不及！他摇头叹息：“老子今日不死恐怕却是不行了。”
……战圈中，帝陀勒的脸色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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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凡大骂：“龙青囊你猪一样的脑子！”骂毕，却也无奈，只得与伯、季二人一起拼命向板车靠拢！
丰财坊大街，踏白军所有人，至此全部被围！
追击龙青囊而来的定蔡门骑军首领向叶护遥相施礼！
叶护高举钢叉，鸣金！
……围击暂停！郭凡等虽得稍息，却也眼看回纥人得包围圈越来越严密！
燕伯英乘机来到龙青囊所护板车边，伸头进帘。
仲雄仍在昏迷中，方大娘脸上带些惊恐，双手各护一孩，缩在仲雄身侧。
伯英稍觉安心，向方大娘拱手一礼，回身在马上坐定。
片刻！
叶护催马向前道：“郭凡，你若现在出城，我不拦你！”
其实，叶护最不想的便是和郭子仪翻脸。他亦知道郭凡是其最爱的义子，因此，时时想留一线，以便日后与郭子仪相见！
并且，郭凡也很见机地在叶护现身时便将帝陀勒放了，这就给叶护留了个台阶下。
但是，无论如何，燕云十八骑的后裔必须要留下！
包括回纥、突厥、契丹等各胡人部族，都有类似的祖训……
——谁都不愿意再看见这样一支地狱铁骑从血火中再爬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