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好圆

阿娜问，哥，今晚的月亮一点儿也不圆，这个中秋是不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

楼顶上能看见被云朵遮住一些的月亮，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兄妹俩本能地颤抖一下。

阿优说，你看，月亮正在慢慢地移动，它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直到变得圆乎乎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甜的月饼吗？看不到团圆的月亮，就吃月饼作为补偿吧，走，下楼去，别让妈妈担心。你知道的，万一我们冻感冒了，咱们的耳根子又要不清净了。

阿娜一听到月饼就眼里放光，哥，我要吃里面带冰糖的那种，我牙齿好着呢，咯嘣咯嘣地咬，你可不能跟我抢，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阿优笑着说，我的好妹妹，你哥我又不喜欢吃甜的。咱爸咱妈可真是太偏心了，买的月饼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阿娜在楼梯上回头说，谁让你比我大呢？你是哥哥，我是妹妹，除非你叫我一声姐。

她加快了脚步，楼底里的声响越来越大。阿优瞪了她一秒，随即说，先来后到，看把你淘气的，若是把你惯坏了，我看将来谁会娶你？

说这话的功夫他们已经下了楼。

阿娜作个鬼脸，哥，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不过，你是不是应该……

“该”字刚说出口，阿优就抢先说，咳咳，我还不信月饼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进堂屋。灯光把屋里照耀得如同白昼，小方桌上摆放着刚刚打开不久的月饼，沙发安静地依偎在墙边，母亲和父亲正在交谈些什么。

“快来吃月饼”母亲招招手，继续说，“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阿娜飞快地走去，捏起一块月饼后咬了一大口，然后坐在沙发上，吃相真是不可恭维。

阿优站在旁边说，妹，你看看你就知道吃，别看你现在的体重配得上你的身高，要是胖了，你可别怪哥没提醒你。

阿娜停止了吃的动作，然后认真地说，哥，你可千万不要说一个女生胖，不然你会后悔的。说完就看着父亲母亲的眼睛，像是要征询他们的意见似的。

父亲始终是微笑着的，母亲絮絮叨叨地说，吃的时候少说话，对了，喝汤的时候别喝太快，对嗓子不好。慢点儿吃，还有很多呢，阿优，你咋不吃的，快坐下来，你不想吃，也得尝尝，阿娜，别整天没大没小的，对了，那个……

父亲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说话，然后说，他们会懂得的。

阿娜问，爸，今晚我们还要看月亮吗？

父亲说，当然，这是咱们一家的传统，以后还要继续下去的。父亲看了阿优一眼，阿优会意，点了点头。

“那月亮不圆满，还要看吗？”阿娜不解地说，“刚才哥哥说月亮会圆的，可我看不到。”

“娜儿，如果你未曾见过月亮的残缺，你就不会知道月亮的全貌。如果你只看到月亮的圆满，你就不会惊讶于它的变化。记住，即使是弯弯的月儿，它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月亮。圆满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但不代表不会来，当你经历过一个月亮由缺憾到圆满的过程，你就不会再这么着急地只想看到它的圆满了。你喜欢月亮，无论它是什么形状，你都喜欢，这才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的。”父亲慈爱地看着阿娜。

阿娜“噢”了一声，使劲地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她说，爸，月亮一直在我心里的。

月饼快要吃完的时候，阿优问，还去看吗？如果去，你穿厚些儿，咱们去看月亮去。

阿娜说，不去了，我知道它的模样。你想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阿优说，就你知道，我也知道月亮长什么样子呢。

“好了，娜儿，优儿，按照惯例，我给你们出一道题，你们仔细听好了，有哪个地方是你们最初待得最久的？明天给我说说你们的答案。”父亲说完就站起身，进了卧室。

过了一段时间，月饼被吃光了。

阿娜说，哥，我知道了。阿优说，咱们一起说。

“妈妈的肚子里”，他们的笑声传出屋外，很响亮，仿佛驱散了云，外面更亮了。

很多年后阿优才懂得，其实有些最朴素的谈话也使用了双关的修辞。

你瞧，月亮好圆，好圆，真的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