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颗流星
女儿放学后扔下书包就匆匆进了自己的屋子,平常回来都是先问问在厨房做饭的我需要帮什么忙,这是怎么了?
跟进去询问,就听到了女儿的抽泣声,“咋了?”这一头雾水的,从他十年前抛弃我们之后,女儿好像封闭了情感的闸门,不喜亦不悲。
这一流泪真的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在边上嗫嚅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等她情绪稍平复,才说,是看到了一只小狗,长得好像妞妞,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会很疼很疼。我说,傻孩子,那是因为爱啊,只有心爱之物失去之时才会心痛啊!
天微亮,路上行人还很少,我怕女儿受不住,独自抱着它僵硬的身体,将它埋在那棵松树下,早已是泪雨纷纷落。妞妞走得时候,我们都守在它的身旁,半夜还能摸到心跳,几个小时后再看时,已经冰冷僵硬,最让我们心疼的是妞妞睁着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我知道它也深深的爱着我们,离开又会是多么的不舍!
朋友送妞妞来时,也就一个月吧。趴在一个小箱子里,当时还犹豫要不要养 ,怕自己的过敏体质养不了。但是它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我,一下就打动了我的心,与之对视,仿佛能看到世间最真挚最纯洁的心灵。
最开心的是两个女儿,从小到大就想养小狗,一直不许,这次我抱回来,她俩又惊又喜,真的不知道怎么去疼爱好了。每天放学回来先抱抱它,平时给它洗澡,细心喂食,领它去便便,表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耐心。
刚到这个家时,因为对环境不熟悉,妞妞总是撅着小屁股在屋子里四处撒尿,弱小的它只要是我们抱抱,它也会尿急,躲闪不急,就会被尿射到身上。即便是这样,也只是唬唬,从来不舍得打一下。聪明的它没有几次就学会了去卫生间尿尿,便便也知道定时的要下楼去拉。
它的胆子真的是小的出奇,一点小声音也会让吓的赶紧躲开。第一次领出大门,路上有个跟它差不多大的小狗跑过来闻闻,它吓的蹲在那里瑟瑟发抖。更要命的是一次邻居家那只体型很彪悍的大狼狗没看住,一下扑过来,女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扑倒,幸好邻居反应快,一下抓住了它,抱起妞妞安抚,委屈地将头趴在女儿的臂弯里,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了好久。
因为妞妞的胆小,女儿对它越发得的爱护。别的小狗都喜欢出去玩,它是每次在楼下便便完就跐溜跐溜地往家跑。开始的时候跑到一楼就在人家门口蹲着不往上走了, 总是找不到三楼的家门。我们每次抱着往上走就跟它说:“咱家在三楼。”他仿佛听懂了一样,没几次,不用抱,女儿一边跟后面撵着你跑一边喊:“妞妞真棒,妞妞真棒”,它就扭着小身体咯噔咯噔的一口气跑回家。
对这个家开始熟悉了,它也学会了调皮,叼着我们的拖鞋满屋跑,屋里只要有纸箱,就会去啃,啃的满屋都是碎纸屑。忍无可忍时会抱过来轻轻地打它的屁股。下班回来,一进门看到屋里的乱样子,我会喊:“妞妞你是不是又干坏事了?”就看到它一边匍匐着小身体慢慢的向前挪着,一边耷拉着屁股,摇着尾巴,扭回头小心翼翼地斜眼看我。早已被它的小可怜样逗得啼笑皆非的我们怎么舍得打,假装生气的在小屁股上打两下,它也仿佛知道我们不是真心生气,又撒欢地跟着你的脚步,咬咬你的裤脚,蹭蹭你的小腿 。
年前,因为有事,将它放在哥哥家几天,哥哥家有只叫西西的吉娃娃,虽然妞妞不是什么纯种的小狗,但是因为温顺和乖巧,哥哥一家都爱它爱的胜于西西。哥哥每次喊它去卫生间尿尿,它就乖乖地去,也不乱尿,哥哥还惊奇地说:“这小狗能听懂人话么?”它在哥哥家享受贵宾的待遇,西西栓着,它却可以满屋子的乱跑,时不时的还去逗一下西西就跑,把西西气的汪汪地乱叫。侄子放假回来几天,已经爱到不行了,坚决不肯放它回来。两个女儿却坚决要接回来,说妞妞不在,这个家里太冷清了。
大年夜女儿抱着妞妞去哥哥家吃年夜饭。那时它就开始生病了,不太爱吃饭,弱弱的。我们吃过饭,坐在沙发上,它跑过来,掂着后脚,将身体直立起来,用前脚扒着我的裤子,头侧着倚在我的腿上,一副撒娇的样子。这个姿势对妞妞来说很困难,它不可能长时间只用后脚站立,所以一次次的掉下去,它再爬上来,只用前脚扒着我的腿,侄子说:“妞妞,你是不是害怕主人再将你留在我家,所以扒得她紧紧的。”它仿佛听懂了一样,越发的扒得紧了。中途,我们出去了趟,它一直趴在门口等,直到我们进门才放心。我们回家时,已经过了凌晨了,已经熟睡的妞妞听到我们要走,一个咕噜爬起来,困地摇摇晃晃的跟着我们,生怕拉下了。女儿用小毯子包着它,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它这才安心的又睡着了。
妞妞一病病了半个月,抱着它跑遍了最好的兽医站和最好的宠物门诊,小针吊瓶打了那么多,也还是没能留住它。女儿只要不上课,就坚持抱着它去打针,它将头缩在女儿的臂弯里,小身体抖个不停,扎血管时,它除了低低的呜咽,从来不大声叫喊。旁边有个小狗,每次打上针就开始叫,一直到打完针,乖妞妞从来都是那么静静地趴着,一声也不吭。想想受了那么多的罪也没能治好它,真的是让我们心疼万分。
生命的最后,妞妞已经不会走,也无力抬头,喂一口,也吐出来。这么小的身体,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消耗。最后的这几天因为体温不升,女儿几乎每夜都不能安睡,定时地给它换热水瓶。它已经不能趴着,只能侧身躺着,瘦得肋骨高高的凸起,黑夜过去,多么盼望奇迹会出现,早上起来看到妞妞站起来的样子。它的眼神越来越呆滞,目光越来越晦暗。女儿还是不死心的喂它汤水,直到最后,听说一种药能止吐,还给它灌了那么苦的药。每次女儿说:“妞妞乖,妞妞最乖了!”它就会咽下去,哪怕立刻吐出来,也会很听话,最后一次灌下去,它再也没有力气吐出来了。奇迹没有出现,妞妞终是走了。
女儿说,现在去上学,妞妞再也不会脚跟脚撵地,眼巴巴的瞅着她们走出家门。回到家,再也看不到它咯噔咯噔地摇着小尾巴跑过来迎接。做饭时,再也没有它偷偷地钻到厨房里啃青菜叶。吃饭时,再也不会看到它蹲在餐厅外流哈拉子的馋样。写作业时,再也没有妞妞安静的趴在脚下。没有了妞妞调皮的身影,这个家也显得空落落的。
从来不表达自己情感的女儿还因为妞妞的离去写了一篇散文以示思念,真情流露,感人至深。妞妞的出现,让女儿学会了拥抱,学会了抚摸,女儿封闭这些年的心门慢慢地打开了,她开始感觉到了爱的力量。
妞妞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夜空中星星一样闪亮,它的离开不会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是的,这绝不是流星,这是上帝派来打开女儿封闭心门的小精灵,这是一份爱的传递和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