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整合：脸书（Facebook）与雅虎的同与不同
Facebook 的 Instant Articles这些天是热门新闻，凑热闹也在写一些述评。找材料的时候，发现这篇写于1999年9月的旧文，讨论的话题，惊人相似。讨论的结论，也基本相同。历史，不会重复，但会重演。当年雅虎在做的事情，今天脸书（Facebook）在以不同的方式做。他们合作的伙伴，有新人，但主要还是传统媒体。他们之间，他们的整合模式，有些什么同与不同？
｜Chinabyte 9/29/1999｜
就我的经历而言，整合的概念，最初是从华渊得来的。1997年，互联网上的中文内容还相当有限，在北美的华渊网上却可以读到一批港台地区媒体的新闻稿。这是我第一次经验整合。那的确是一次给人深刻印象的经验。
新浪网整合华渊和四通利方之后，将整合的概念进一步发扬光大了。然后，许多人开始学习整合，整合迅速从创意变成常识。
记得中文雅虎是在1998年年中下山的。那时有没有整合记不真切了，反正没有留下印象。近日在网上读到了这么一段耳熟能详的话：
“ 大家留意观察，会发现Yahoo！与其它一些网站有点区别：我们从来没有自己的编辑、采访、写作人员，我们做的是整合、整理的工作，让它处理得顺畅，给用户提供的是方便。所以我们与国内媒体的合作应该是互惠互利，…… 我们希望大家在合作中一起成长。Yahoo！上的每一条新闻都是拿来的，自己一条也没有。如果有一天，与我们合作的媒体不高兴，跑掉了，Yahoo！就会垮掉，所以我们很清醒：一定要让每一个合作伙伴有效益，让他活下去，更让他成长，不成长内容就不会多，内容不多我们就长不起来，长不起来我们就活不下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吴伟鸣，曾供职Netscape、现任Yahoo！大中华及东南亚地区业务发展总监的话满腔热诚、虚怀若谷，不知道有多少国内传统媒体被感动了。
这令我想起了为写一篇稿子，曾译过的一段AOL 的CEO 斯蒂夫·凯茨大意相同的话：
1999年1月9日，在美国举行的"新闻业与互联网"专题研讨会上，凯茨说：“如果你们观察一下‘美国在线’，你们会发现，我们没有记者，我们也没有消息来源，因此，我们并不是你们的新闻业同行。但是，每天从美国在线获得他们感兴趣新闻的人，比全美国11家顶尖报纸的读者加起来的总数还多；在黄金时间，我们的读者和CNN或者MTV的观众一样多。”
我不想在此分析凯茨言语间毫不掩饰的杀气，以及吴措词中毕现无遗的善意。他们陈述的基本上都是事实，除了“如果有一天，与我们合作的媒体不高兴，跑掉了，Yahoo！就会垮掉”。
吴伟鸣阐述的基于互惠互利的合作，的确是在网络空间生存、发展的必由之路。问题仅仅是如何合作以及如何分享合作的成果？
我很好奇，整合报纸内容是否国际惯例？互联网上是否存在吴先生描述的那样纯情的联姻？
美国的报纸与AOL，Yahoo，Excite , Lycos 等等，是如何合作的？
美国报纸接受了AOL 、Yahoo 等的整合吗？他们为什么接受或者不接受整合？这些问题，我们还没有看见过讨论，还没有答案。常识告诉我们，答案在网上。
在英文雅虎上，我们可以看到，雅虎做了不少整合工作。在其首页点击Full Coverage 进入新闻单元后，我们发现有许多出人意料之处。
英文雅虎对于英文报刊的整合，远不如中文雅虎对于中文报刊的整合。在英文雅虎上，可以在本地读取路透社、美联社两家通讯社的新闻稿，但几乎无法在本地读取什么报刊的新闻稿。几乎没有报刊参与整合行动，或者仅以新闻标题参与整合。
比如，在9月14日雅虎 East Timor Crisis （东帝汶危机）专题报道中，除了路透社、美联社消息可以在本地（http://dailynews.yahoo.com/）读取外，其他来自澳大利亚（ 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 ） 、美国（ CNN 、 TIME ）、英国（BBC）的消息仅有标题，要读全文均得链接到这些站点本身读取。
在同一网页中，还有一栏Related Web Sites （相关网站），列出了十五个对这场危机作专门报道的网站，链接同样直接指向这些站点本身。
雅虎新闻分Top Stories | Business | Tech | Politics | World | Local | Entertainment | Sports | Science | Health几个部分。其中，Top Stories要闻的整合对象是Reuters - AP - AP_US - ABCNews ，即路透社、美联社、美联社美国分社及美国广播公司网站；其余的整合对象分别是：
Business ：Reuters - AP - US Markets - Motley Fool - TheStreet.com
Tech ：Reuters - Internet Report - ZDNet - AP
Politics ：Reuters - AP - ABCNews
Entertainment ：Reuters - E! Online - AP - Variety
Sports ：AP - Reuters - Sports Ticker - The Sporting News - Yahoo! Sports
Science ： Reuters - AP
Health ：Reuters - AP
值得一说的是其中的Local 地方新闻。通过下拉菜单，你可以选择你感兴趣的地区。我选了纽约，提供新闻的是一家电台；华盛顿特区，提供新闻的看不出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单位。选择其他的城市，结果基本相同。今日美国报、纽约时报、纽约邮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等等，你能报出大名的所有美国的著名报刊及不那么著名的报刊都没有参与雅虎的整合行动。
你要看这些报纸的报道？对不起，请上这些报纸网站。的确不那么方便。为什么会这样呢？吴先生向我们阐述的“方便”的概念难道英文雅虎的经营者没有认真地领会？
再看AOL。
与雅虎相比，AOL对于路透视与美联社的依赖程度更重。AOL的新闻基本上就靠这两家通讯社撑腰，科技新闻方面CNET网站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除此之外，新闻版块中没有其他的大牌新闻单位参与整合。
AOL 在为他的数千万订户（作为ISP）服务方面，是肯下本钱的。华盛顿邮报系统的新闻周刊（ Newsweek ）就曾有相当一段时间是在AOL的平台上发布，不久以前，新闻周刊才搬走自立门户。AOL 在内容方面进行投入最有名的一笔（虽然不多）就是每年花3.6万美元说服网络英雄麦特·德拉吉将其“德拉吉报道”放到AOL平台上去。为此，AOL不得不为德拉吉陪练，被白宫的一位高官双双告上法庭，索赔3000万美元。
最近，又有消息说，AOL将向他的2000余万订户提供著名的TV Guide （电视指南）的节目列表及相关内容。TV Guide 总裁 Peter Boylan 在一份声明中说，TV Guided在拓展互动广告及电子商务方面的潜力是无穷的，而与AOL的这次合作将进一步强化其竞争能力。据悉，AOL与TV Guide 将联手建立一系列网站。
Excite 稍有不同，Excite 除了路透、美联之外，还用UPI 合众国际社的稿子。同时Excite提供了众多报刊专栏作家稿件的标题，http://news.excite.com/more/columnists/ ，但要读稿件正文，对不起，Excite 将你引向这些报刊自己的网站。
Lycos 的情况基本相同。
这些事实，告诉我们什么？
雅虎、AOL、EXCITE、LYCOS 等等，都不愿意整合美国各大小报纸的内容，哪怕愿意，也只愿意整合标题，将这些报纸的内容拖到本地，他们怕麻烦。
也许这不是真的。也许真实的情况是，美国的各大小报纸都不愿意被整合，不愿意以他们不愿意接受的整合条件接受整合。（尼葛洛庞帝在《数字化生存》中花了不少篇幅讨论的TV Guide ，宣布将与AOL合作，这说明当“合作将进一步强化其竞争能力”的时候，人们是很乐意合作的。）
无论原因何在，这种现象是值得中文报刊及中文商业网站关注的。
英文雅虎与英文报刊之间没有形成唇齿相依的关系，（具体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不费上一些口舌，能够比较容易地让人相信，中文雅虎与中文报刊之间会出现这样的生死相随的默契？
美国报刊网站并没有因为谢绝整合而无法过下去，他们过得还不错。而AOL、Yahoo 也没有因为没有整合报纸而停止自己的发展步伐。这些门户站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向前发展。
过分地强调或漂白整合的意义，都是没有意义的。
中文雅虎的吴伟鸣另外一段话，对我们理解上述现象也许有所帮助。他说：
“我们采取的定位非常清楚：我们这样的网站是横向的，而每一个报纸网站的定位应该是纵向的，我们能够将更多的、你们没办法接触到的用户都“链”起来。我们很规范，我们与每一个传统媒体网络版的合作伙伴关系是这样的：我们不拿他的全部信息，而仅用一部分，我们给用户提供的是一种方便，他到我这里来是“遛” 一下，可对于报纸媒体网络版来讲，他们如何提高自己网站的访问量、在互联网上立稳脚跟呢？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自己的风格、特色，把内容做好，并且表现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理解这两段话的。我也不知道这两段话，是否比较准确地代表了雅虎的意见，或者这仅仅只是吴先生个人的意见？
吴先生的这些话是在中国报业协会1999年广州年会上说的。他的听众都是报业从业人员。我不知道，启发一辈子都在办报的报人，要将自己的报纸（网站）做出风格、特色，要把内容做好，是不是有针对性。但我知道，吴先生将雅虎定位为横向的站点，而将每一个报纸网站的定位确定为纵向的，从而进行明确的分工，针对性过于明确了。这可能只是吴先生，最多也只是雅虎的一厢情愿。
这样的分工，如日中天的Yahoo在美国没有做到，起步不久的雅虎中文在中文网络世界恐怕也难于做到。
处于摸索阶段的中国报业在雅虎尚未登陆中文网络之前，即已经提出了自己的门户概念。人民日报、电脑报、浙江在线（浙江日报）也都在进行这方面的尝试。要说服报刊满足于做好内容，然后让雅虎拿去一部分（声明不拿全部），以方便雅虎的读者，恐怕不那么容易。
这的确很有趣。
吴先生帮助报业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如何提高自己网站的访问量、在互联网上立稳脚跟呢？”
我并不一般地反对整合。恰恰相反，作为网上浏览者，我享受了整合的便利，以我每天对新浪、网易、搜狐的点击，投票支持整合；作为网站从业人员，我支持整合，力主我所从业的报刊网站与各网站，无论是兄弟报刊网站，还是商业网站合作。但是，我坚持这样的合作的前提是互惠互利的，是双赢的，是以商业准则为基础的，双方交换的资源是基本等值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愿意暂时放弃合作的机会。
我认为，网站之间的合作，必须以坚持站点的主体性，在不伤害网站的生存基础、或者用TV Guide总裁的话，“在增强竞争力”的前提下进行。据我所知，新华社、中青报、南方日报、浙江在线等一大批新闻站点与新浪网等站点有相当不错的合作。当然，也无需讳言，当哪一天，新浪网等的事业发展到需要在各地开设其分站的时候，各地新闻网站，比如浙江在线，是否能无保留地与其浙江分站共享浙江的新闻资源？
以中文第一门户站点为目标的新浪等与以地方门户站点为方向的站点或不以任何形式门户为目标的报刊网站共享某些资源，是可以两全其美的。
以全球中文读者为对象的雅虎与各地报纸之间共享某些资源，同样可以符合双方的利益。事实上，雅虎也有一批相得益彰的合作伙伴。
我们不知道雅虎、AOL与路透社、美联社之间的整合协议包含哪些内容。不过可以肯定，那里面一定包含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好价格。如果报纸网站面对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报价，要拒绝这样的合作，恐怕就得有一些其他的理由了。
整合报纸内容，并非国际惯例。整合不是唯一的合作方式，也不是最理想的合作方式。这只不过是相当现实、广为应用的合作模式。只要合作是双赢的，无论是否以整合的模式进行，都是有生命力的；而失去了这样的前提，合作无论以何种形式进行，都是海市蜃楼。
合作者在投身于合作之前，都会掂量一下付出与收入。毕竟，合作不是爱情，如果一定需要一个比喻的话，它更象婚姻。何妨让海誓山盟先一边歇会，彼此将该算计的都算计一遍？
随着报刊网站主体意识的建立与增强，各类网站之间的合作将会在一个更为广阔的层面上进行，合作的形式与水平、合作所产生的积极的能量也将更为令人眼花缭乱。当然，对于整合者来说，整合的成本会不断攀升，也许，最终整合这种经济型的运作方式会变得不那么经济。
｜Chinabyte 9/29/19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