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安卡·扎布依德在精神病院里接受床位安排时,询问带她来的工作人员能不能给她一根自慰棒。“这里没有男人,”安卡认真地说,“而你们又不会来。”她舔了舔嘴唇。
工作人员,他们是看过她的履历表的。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哈哈大笑,一个人温和的说你真幽默。安卡也咧嘴笑着,看他们替她整理被单和清扫柜台。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卡以前从来称不上幽默。
在以前,从来没人给她开玩笑的机会。在学校,每当她心情好,或是灵感大发,想要说些俏皮话的时候,就会有人大声尖叫——“扎布依德!你干嘛不把你的脸乖乖的埋进你的大奶子里呢?”
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情。无论到哪,人们都会只盯着她的奶子。她去公园跑步,两个奶子就在运动衫里那样晃啊晃啊晃啊晃,即使她穿最大码,大到她们中年发福的宿舍管理员都能穿下的衣服也没用。她看到一个孩子在地上摔倒,手里抓着一根树枝。当她过去想要扶起他的时候,他用树枝猛然戳了一下她的胸部——树枝又细又尖,比鞭打还要疼。没等她吃痛反应过来那小畜生就跑掉了,没事人一样的跑掉了,边跑边喊“奶子!”树丛里就又传来一片小孩子咯咯咯笑的声音,口哨和击掌声。
他们觉得这真他妈的酷毙了。
安卡可以气势汹汹的捡起那根树枝——或者,从树上揪一根更大的,晾衣杆那么粗——拎着它在整个公园搜罗那帮孩子,把他们的屁屁打的又红又肿。她有这个胆子,人在发怒的时候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可没等她在公园走上几步她就泄了气。她要在公园绕过重重的人海,晨练的老大爷,趴在长椅上晒太阳的游民,下棋的中年男子。每当她在搜寻小孩,目光从这些人中穿过时,都不可避免的捕捉到他们的目光跟着她的胸一起移动。黏在上面,像扭动的毛虫。
然后她就泄了气,像是他们从她的胸中抽走了愤怒。
安卡只剩下疲惫。安卡感到精疲力尽,比她在公园跑步锻炼,跑得从头到脚都是汗还累。
她拿着树枝,但安卡不去找小孩子们了。安卡没精打采的从公园走回家。每当她走回公寓门口的时候,即使她住的是老年公寓,也会有一群坐在外面抽着烟,认为自己这样就跟海明威一般酷的老头们用眼神迎接她。她的奶子。
这帮时代的垃圾。他们的眼睛会说话不是因为他们的眼神有多灵动,而是他们的头随着眼珠的转动会向着他们想看的地方毫不掩饰地偏过去,好像下一句就要说,“干完活回来啦,婊子?”
或者“宝贝,带我一个!”
祈使句。
男人对女人说话,总是喜欢用祈使句。
没有人会过问安卡·扎布依德的权利。在他们的眼里,叫安卡的是那对奶子。是那两团又大又挺,可以夹住一个高脚杯的奶子。如果你在脸书,或者Google之类的搜索引擎上打出安卡·扎布依德,搜到的名片估计就是一对大大的奶子。下面用小黑字写着简介——“安卡·扎布依德,一对堪比桃莉的完美乳房……”
这就是安卡的操蛋生活。
没错,奶子太吸引人了,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你有双大奶子,别人就看不到你身上其他任何的闪光点。但最不可理喻的是,他们明目张胆的欣赏着奶子,又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
显而易见,安卡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多漂亮的女生和安卡走在一起,也不会有男生来看她一眼。那些男生全都——明目张胆的盯着安卡的胸,或者更糟——看起来不屑的,趾高气扬的仰着鹰钩鼻从她面前走过,然后在她后脑勺几米后对着她大声的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女生们嫉妒安卡。原因很简单,安卡比她们更像女人。就算你是个女人,也就单纯的觉得女人味不过是大大的奶子。男生们,虽然他们中确实还有处男,但所有人对安卡就像对婊子一样。即使她把科学书或者法文词典之类的挡在胸上穿过走廊也没用,他们会说,这臭女人真是欲盖弥彰。
没有人会为安卡·扎布依德正名。就像从监狱里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无论你怎么痛哭流涕的跪在某个大肚皮家伙的办公桌后面发誓自己改过自新了,拿着自己在监狱里的优秀履历和出狱后的慈善事业给他看,他只会微笑着说“哦,不,不行,看看这里,你原先打碎过商店里的一个牛奶瓶。”
安卡就是这样被他们关进了舆论的监狱里。
如果你拿到安卡·扎布依德的成绩单,你在上面只能看到“A”,骄傲的“A”和“优秀”,从自然科学到烹饪,从文学鉴赏到几何学,连该死的物理也是“A”。就算你让那些那些劳什子的老师去考试,大概也不可能拿到这样一张成绩单。
但安卡没有奖学金。奖学金后来是发给一个成绩比她不知道低了多少倍的,戴眼镜的一个小男生。他的物理学甚至是“B”,体育还是“良好”。可他就那么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本该属于安卡的荣光,还有一大沓火辣辣的美元钞票。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一对硕大浑圆的奶子。
安卡·扎布依德得不到奖学金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某某学科主任,或者某某老师对她的成绩提出尖锐的质疑。即使她在上课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回答出老师的问题,他们也觉得安卡的荣誉肯定来自她那对大奶子。
“我们中真的会有这样的学生,”德莱尔·休恩迪主任字正腔圆的说,“靠着和老师,或者和某位助教的……嗝……不正当关系——呃,获取成绩,你明白我的意思。”
可即使安卡清楚那个姓沙地尔的助教性骚扰她只是为了摸一摸她的奶子,并且沙地尔的职责就是帮化学老师收一收实验仪器,在学生评价上毫无立锥之地也没用。只要她胆敢这样说,沙地尔,或者随便哪个听到她这样说的同学,都会跳起脚来尖叫:“你个婊子怎么敢诬陷别人?你长着那么淫荡的一对奶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因为有“胸大无脑”一词在,没人相信安卡很聪明——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些女生不愿意看到有这样一个安卡·扎布依德,胸比她们大,成绩还比他们好。
他们只好认为安卡的一切都建立在她的奶子之上。
这就是物极必反。如果你是个拥有刚刚好的C罩杯乳房的姑娘,就会有很多男生来搭讪你,邀请你参加他们和其他姐妹会的联谊。女生们则会叽叽喳喳的围在你的胸旁,聊着关于乳房保养的话题,聊到开心之处,或许还会让你摸摸她们小的可怜的胸——仿佛这样能为她们带来点福址什么的,可如果你有一对甜瓜那么大的胸,那就截然不同了。男生们每天视奸你的胸却不愿与你交谈,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清楚极了,他们聪明极了——你有这么大的胸,一定是个不知道被人揉了多少次的破货。女生们更糟糕。有些女生究其一生都长不了这么大的胸。她们骂你破货,臭鞋,尽管她们自己会在某个小旅馆里躺在男生屁股底下叫的像只猫鼬。
“你相信我,本·史都明绝对睡过她——我拿一百美元跟你打赌——”丽兹·道格拉斯在走廊里咯咯笑着说,“当然啦,势必还有福萨尔·里克曼,这不奇怪嘛,因为他家是开奶牛厂的!”
安卡·扎布依德的感觉就像是汪洋上的一片孤岛。
别说安卡没有,即使她拿着医院经由三个医生检测,三个医生签名的巨乳症患者证明贴到每个人的脸上,也没有人会改变她的成见。
毕竟巨乳症在Google什么的搜索引擎上,可是被算作最令人羡慕的病症之一的。
那些女孩,丽兹·道格拉斯、派蒂尔·格萨多瑞、丽贝卡·杰克逊。做梦都想得上这种病。她们在论坛里用一个ID对那些巨乳症患者的女孩表示羡慕,再换一个ID痛骂她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骂她们“臭婊子”。
或者骂她们“比安卡·扎布依德还臭”。
即使她们被社会拒绝,没有工作,参加不了派对、姐妹会、联谊或者援交什么的。即使她们终日生活在羞辱之中,有的还有被强奸的经历。但丽兹们就是看不到这些。丽兹们的眼睛,世人的眼睛,都只能选择性的看到一些事。
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使丽兹们变成弱势群体的东西。
“弱势”这个词本身就是相对的。
世界上所有词语的界限都是人为划分的。
可安卡没有巨乳症。她的乳房不下垂,像两个扣住的碗一样光滑圆润。安卡拥有令人羡慕的腰肢,修长的双腿。虽然她的睫毛有些短,脸蛋有些圆。但瑕不掩瑜,她仍然是一个绝对出挑的美人。
所以她更不算弱势群体了。丽兹们想必是这样认为的。想想看,如果安卡愿意,她可以每天从想和她上床的男人里挑一个,三个月都不用换人。他们会亲吻,撕咬她的大奶子,把那块又白又嫩又软的肌肤咬出一个个淫荡的红印。他们一群人能围在一起干安卡一个,让她爽上天,淋漓尽致的体会到那什么他妈的“属于女性的快感”……但丽兹们,她们的炮友加起来还没有她们的人数多,有一个最近还得了性病。
丽贝卡·杰克逊甚至没有炮友,只和自慰棒共度良宵。
所以她们完全有理由憎恨安卡,丽兹们想必是这样认为的。她们比安卡弱势多了,可怜巴巴,没有炮友,乳房那么小……
但安卡没想过要和什么人做到昏天黑地,安卡只他妈的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
有时候上课会碰到那种两人一组的活动,木工课或是计算机课——这种时候剧情要怎样进展可想而知了。
安卡·扎布依德只有一个人。
就算你不是特别讨厌她,你不在乎她胸的大小,也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丽兹·道格拉斯或者露西·费尔迪丽特之类的之类的会大声起哄,嘲笑你,往你们的座位上扔垃圾。
趁你不在的时候,在你喜欢的男生面前诋毁你。
所以这个时候她只剩下一个选择。
贝蒂·肖德沃。
贝蒂·肖德沃没有朋友是因为她真的很丑。
对于女生来讲,她们不喜欢和太漂亮的女生——比如安卡——做朋友,没有人愿意自己和闺蜜走在街上,却都是闺蜜在出风头,而镜子或橱窗里的自己就像一只肥肥的土鸡。
所以那些其貌不扬的女生,往往有机会混在姐妹会之中,尴尬而礼貌的为她们的光彩照人当陪衬。
可如果你丑到贝蒂·肖德沃的份上,任何人找你当朋友都觉得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掉价。她们这么说。"我又不是怪兽饲养员。"风趣的露西这样说。
男生们呢,对贝蒂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再喜欢欺负人的男生,看到贝蒂也会失去兴趣。这太不上算。他们只是偶尔使一使坏。"因为无聊。"小坏蛋保罗这样说。男生朋友对贝蒂来讲更是天方夜谈。男孩子,他们做什么都是挑长相的。男生们会喜欢上那些最好看的女孩子,和那些容貌、身材中等——还“看得过去”的女生——比如露西·费尔迪丽特——称兄道弟。对那些丑的呢,看都不看一眼。男生们提起贝蒂,多半是在互相诅咒的时候:"混球,你下一个女朋友保准长一张肖德沃的脸!"
但安卡不在乎。她实在太需要一个朋友了。她不介意贝蒂的酒槽鼻,红红的小眼睛和她长满雀斑的橘皮脸,也不在乎她胖的像只水桶,该大的地方却和那些瘦到只能穿s号的女生一样小。
而贝蒂也没有选择。尽管安卡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像玻璃柜里精致的J-doll。贝蒂和她在一起,就像异形闯进了芭比娃娃的世界。
但尽管如此,她们一度还是很要好。
注意“一度”这个词。
“一直”变为“一度”的起因是因为一个男人。
女人间要是争斗,总少不了男人的角色。
伊丽莎白一世和玛丽一世最后几近断绝的姐妹关系,也是因为一个英俊的男人。
邓肯·布侬这个名字起先只在某某小镇的地方刊物上出名。但随着他一篇《摩登时代的精神追求》的文章被发表在《今日美国》上,他的知名度就开始飙升。后来他又出了一本关于瘟疫污染的幻想小说,并在扉页里加上了他的自拍照。随着他的小说流进校园,他的照片也开始被女生们剪下来,放在床头柜或者枕头下。
“我愿意相信,我在佐治亚州或许还是有一些名气的。”他在自序里这样调侃。
邓肯·布侬也参与一些公益事业。他关注当地的动物保护事业,给《搏击俱乐部》里那类的互助组提供过资金,还参与过哥伦布市的反种族歧视游行——当然,不是亲身举着条幅参与。对于当地的妇女运动,邓肯·布侬也给予了充分的支持和肯定。
“我认为州法律早就应该被修改。女性们的权益应当得到更充分的保障。”他在报纸的采访中这样说。邓肯·布侬还发表过一篇论女性权益的文章,呼吁男性同胞认识到“女性是值得被尊重的”。不少妇女联谊会把他的文章用在她们的会员手册里,“这是我们唯一引用的一篇男人的文字。”一名联谊会会员这样发言。
他还十分热切的与他的读者联络,邓肯·布侬很早就在推特上表示愿意倾听读者对作品的意见,也希望自己能尽力帮助他们生活上的麻烦。“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名气大了就疏远我,朋友们,别让我的作品把我变得孤身一人。”
想想有多少女人为了他妈的这句话如痴如醉。
贝蒂·肖德沃喜欢他。显而易见,她的历史课本,法律学课本上都画满了邓肯·布侬扉页上忧郁的眼神。她把他唇边书卷气的微笑剪下来放在文具盒里。她的书包里永远要有一本邓肯·布侬的书——管它是《下界》还是《观测者》什么的。贝蒂还擅长画画,当她把自己为《观测者》里男女主人公画的插图满怀希冀发给邓肯·布侬的时候,他由衷的赞美了贝蒂的画工,并向她保证,他会将这张插图用在《观测者》的续篇里。
他确实如他在推特上所说的那般温柔。他愿意与贝蒂聊天,倾听她的烦恼,并鼓励她,“这不是你的错,”他用大哥哥般的口吻安慰她,“Lady GaGa在高中还被人欺负过呢。”
好像他一开口,贝蒂就能褪下那张溃烂的皮,成为Lady Gaga。
即使贝蒂提到自己的丑陋和自卑,邓肯·布侬也没有因此回避与她的谈话。“重要的是你的内在美,小姑娘。”他温和的安慰她,“让·保罗·萨特也很丑,可他最后还是成了一流的文学家!”
贝蒂很自然的深受感动。很自然的热泪盈眶。很自然的把她和邓肯·布侬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安卡。她激动的呜呜哭着,鼻子里像塞了一个尼斯湖水怪一般嗡嗡响。
“哦,安卡,”她边擤鼻涕,边饱含深情的看着那几页聊天记录,“再没有人像他这么理解我了,你知道吗,我为我爱上他感到自豪——”
安卡起初对邓肯·布侬和他的小说都毫无兴趣。实际上,安卡的爱好是有点离经叛道的。她读“垮掉的一代”,还喜欢摇滚乐。安卡曾经以笔名为一个叫做“黑色爆炸”的摇滚乐队投稿了几篇歌词,他们在线上对安卡的歌词大加赞赏,称她“有才”,他们发誓,安卡“就是我们想找的那类作词家”。
可当他们与安卡约见时——安卡期待的走进咖啡厅。安卡期待的坐在他们对面。他们互相对视,面面相觑,最后穿着舌钉的键盘手起来问大家,“你们知道这个挺着两个大奶炮的婊子是谁吗?”
安卡那一瞬间,气血上涌的时候,真的想一甩奶子,和他们大喊“老娘天生就长得像援交女郎”,然后把热的拿铁泼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裤子里。
可她没有,安卡没有勇气这么做。只要你有着一对大奶子和一张漂亮的脸,就算你割掉了天下所有强暴犯的老二,也没人会称赞你是个贞洁烈女。
你的名字,也只能和性方面的意味挂钩。
于是结局就是安卡尴尬的笑笑,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其中一个脸上纹着一只兜虫的男人还对着她的背影,发出尿尿一样的嘘声。
事实上,安卡那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了,那些仿佛有思想,有灵魂的那些人——艺术家、或是作家什么的,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现在这个社会是养育不出什么耶稣、孔子或者亚伯拉罕之类的圣人的。你把那一层层艺术文学的外壳撕的干干净净,里面的灵魂和普通人还是一样,腐臭又恶心。
文学造诣之高如拜伦爵士,还在一个古堡里强奸了玛丽·雪莱三天三夜呢。
事情的开端,不过是因为安卡把她写的几篇文章发在了某个文学论坛里,然后正好被邓肯·布侬看见了而已。她确实写的很棒,安卡的文采毋庸置疑——所以邓肯·布侬热烈的称赞她,把她的文章顶到首页,“我甚至觉得全美国人都该读读这篇文章,”他评论,“让他们好好认清,那些该死的美国梦在亨利·汤普森这样的有识之士眼里是什么劳什子……”
而当邓肯·布侬邀请安卡去参加他的售书签名会时,安卡本来是可以——她或许也有过此打算,把这个机会让给贝蒂·肖德沃,她唯一的朋友,那应该是她最期待的事,如果贝蒂没有考虑到自己可能会把邓肯·布侬给吓个半死的话。
但许多事情,本不该发生的祸患,就始于一念之差。如果安卡没有去那次售书会,没有结识邓肯·布侬。她还是会有两个漂亮的大奶子,一张完美的成绩单和来自旁人形形色色的敌意。安卡还会是安卡·扎布依德,惧怕他人的眼光,不知道改变对她来讲是好是坏。
后来据邓肯·布侬对安卡讲,他是对她一见钟情了,谁知道那对大奶子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呢——总之,事情就演变成邓肯·布侬开始追求一个高中生,那个女孩漂亮,知书达理,成绩优异,还有一对炸弹那样又大又富有冲击力的胸。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安卡强调,他爱着的是她的一切,“你卓越的文采,安卡——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确定你就是写了那篇谈论让·热内和他的小说的那个女孩——我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就确定我爱上你了,无论你的容貌,年龄和身份。”他诚恳而热烈的握着她的手,让他的呼吸喷在离她脖颈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我爱的是你的思想,这是一种共鸣,是心灵的共鸣让我们相爱,我知道你会接受我,因为我和你,我们的思想如此相像——”
如果问一个旁观者的话都会说这是男人的花言巧语。但安卡还是相信了——或者至少说说是接受了。她读过许多书,知道男人为了钓马子会说的那些话。但邓肯·布侬是个作家,这就给他在安卡心里的定义同那些一般人划出了区别的界限。他是个作家,还写了很多那么有深意的文章,你怎么样都会认为他是个有思想的人。
你可以说安卡只是感到灵魂太孤寂了,她想要一个能与她的心契合的人,而不是只为上床而接触的炮友。
也可以说她傻。或许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安卡·扎布依德和邓肯·布侬开始恋爱了。这是安卡的初恋,如果不算她九岁的时候和同班一个小男生那懵懵懂懂的关系的话——他们一见面就害羞,除了在别人面前称对方为自己的男女朋友以外连手都没牵过。因为过了十二岁安卡就开始发育了,胸部像吹宝超级泡泡糖一样鼓起来,又圆又大,再没有一个人会爱她,他们想到的永远只是欲望。
所以安卡所做的一切真的像个白痴——她给邓肯·布侬写大把大把的情书,为了买什么海德堡风车机印刷的信纸跑到另一个街区。她开始写情诗,把那些或忧郁或愤懑的歌词挪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情歌被抄在印花的信笺上。
然后贝蒂·肖德沃就发现了她在午休的时候叠着那些桃心或者五角星之类的玩意。
她迟早都会发现那是给邓肯·布侬的。而当她最初发现时,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看来,一个成年人和一个高中生谈恋爱,这是完全不合理的。成年人什么没有见过,除了那种死变态,应该早就对青涩的女高中生不感兴趣了。
但那是安卡·扎布依德。
有着漂亮的脸蛋,修长的双腿和大奶子的安卡·扎布依德。
大部分的女高中生甚至连同龄的男生都勾引不到。
她绝对是勾引了他,显而易见。所以贝蒂冲着她尖声咆哮,“你怎么敢?”她的脸气得涨红,黑黑的小眼睛在肉缝似的眼眶里抖动着,“他是我的偶像!”
安卡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所以他就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了么?就因为他是你的偶像?”
好像他是贝蒂的偶像,就能开着梅赛德斯一路穿过亚特兰大来迎娶贝蒂这头皱巴巴的母牛似的。
贝蒂像一只被激怒的海怪一样瞪着她,如果你仔细的观察贝蒂,再联系上平常的生活,就会发现人们在拼命挤出恶毒的话语攻击他人的时候往往需要气急败坏,“凭什么是你?”她颤抖着说,“我宁愿他是和毕比·琼斯谈恋爱,也比你这样的婊子好。”
啊哈。
安卡一阵晕眩。
小贝蒂终于有勇气揭开那层友情的外皮下自己纵深而扭曲的憎恨了。
就算和安卡在一起的不是邓肯·布侬也没用。想想看,本来安卡和贝蒂都孤零零的,没有朋友,尽管安卡有着艾斯美达拉般的美貌,但贝蒂却长的像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什么玩意。
但她们都处于同一个阶层,校园里的被孤立者。这是她们能和睦相处的前提。
但一旦安卡有了男朋友,这事就截然不同了。安卡不再是孤独一个,会有人在她被排斥的时候安慰她,会有人听听她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那些想法——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种肯定。
所以安卡·扎布依德拥有的事物突然间就比贝蒂多出来了一样。
更别提那还是贝蒂一直渴望的男人。
或许我们可以把“渴望”换成“觊觎”。
安卡的资产增加了,她爬到了更上一层。
她们不再处于同一阶层了。
连早就有男朋友的丽兹·道格拉斯都会嫉妒安卡;连人脉广泛,在学生会呼风唤雨的露西·费尔迪丽特都会嫉妒安卡;连家境富裕,成绩优异的丽贝卡·杰克逊都会嫉妒安卡。
她们拥有的可比贝蒂多了去了。
但其实她们一直都误会了,所有人,从丽兹们到贝蒂。
安卡什么也没有,她现在甚至连木工课的搭档都失去了。丽兹们尽管不知道事情的起末,但她们愿意站在贝蒂那边——这事想想就知道,贝蒂不过是个丑八怪,就算分给她再多的什么艺术才能啦,手工才能啦,她也不会夺去丽兹们——我们学校里那些受人欢迎的好姑娘们的舞台。但安卡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只要存在着,就像一块漂亮的人形磁铁,吸引别人的眼球。
就算把安卡·扎布依德从头到脚剁烂了,还是会有一堆人围上去,警察会拍照,记者会唧唧咕咕的吵嚷,第二天又是她上头条。
我们有的人就是会觉得,只要上了报纸,你的人生就他妈的圆满了。
甭管你是因为拯救了十几个落水儿童这种事——还是因为被珠宝店店员强奸这种事。
对安卡来讲,就是她在学校真的要腹背受敌了。
这都是她的错。就因为她长的太漂亮,就因为她有那么一对大奶子。人们就会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对待。
社会里给女性的那些残酷。性别歧视。甚至酷刑中的施加者,有一部分还是女性本身。
大骂某个超级女星是婊子。抖出她的绯闻。这样做的记者是女人的可能占百分之八十。
所以安卡·扎布依德只剩下那个男人可以依靠,那个害得她四面楚歌的男人。小安卡还那个时候就像一个还在读卡通言情漫画的光屁股小女孩一样,觉得只要那个有那个男人对她一片真心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女人这东西既敏感又缺爱,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她们一边说着女人不能不去依靠男人又一边大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永远不会像女人爱他们那样爱女人。然后是一片抱头痛哭,母兽的嘶吼,好像诺亚的大洪水。
好像这就是世人所能受的全部苦难。好像懂爱情,懂浪漫,就成了宇宙里最高尚的人似的。
她们用自己的哭泣、软弱和姐妹会,把女人降格为一群需要男人才活得滋润的东西。
所以我们看到的画面就是她卧在邓肯·布侬的怀里啜泣,用给无花果小蜂低语般大小的声音叙述她那些痛苦,她的美貌给她带来的灾难。
我们可以理解,她实在是太难过了,以至于她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都没有察觉到邓肯·布侬的那些软语安慰,都是对着她的乳沟说的。
这就是男人了。
他们大可以胸怀大志,理想高远。站在演讲台上,拿人类的福址,动物保护和政治夸夸其谈。但给他们一对漂亮的,白花花的,还会在哭泣的时候抖动的大奶子,他们一样会脱下裤子开始狠命干,最起码,稍微体面点的人,也会在裤子里硬起来。
中国古代那些个讨了媳妇的大太监,蛋蛋都没了还要搂着小姑娘花天酒地,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不只是人,不只是太监,还是实打实的,能干女人的男人。
他们自己都把男人定义为“有操人这种功能的人”。
所以就算邓肯·布侬能写上个十万八万字的美学研究,他还是需要一个洞来发泄发泄。
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是个该死的作家,他想要更漂亮,更富有艺术性的,能激起他所谓的灵感的。
这样看来安卡·扎布依德不过是个漂亮的充气娃娃而已。谁会在乎她的思想?谁会用完充气娃娃之后提着屌对它说:“抱歉,我把你的硅胶和弹性塑料弄的有些臭?”
等安卡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就太晚了。那时候他们已经做了不下三十几次爱,安卡还学会了抽烟,每天把午饭钱拿来买万宝路或者老船长之类的美国资本家香烟。
她骑在邓肯·布侬身上气喘吁吁的时候,发现邓肯·布侬在啃她的奶子。
“这是干吗?”她把奶子抽回来,从他的身上跳下去,掉在烟屁股堆上。
“没什么。”邓肯·布侬英俊迷人的笑笑,“只是它们太棒了,它们把我吸引住了。”继而又用两只手玩着她的乳头,这可不是什么英俊迷人的行为,但对于一些女孩来讲它是。
但这些女孩里不包括安卡,她跳起来给了他一巴掌。她厉声说:“你再碰它们一下试试。”
对那些女孩来讲,安卡刚才的举动就是疯了。
但邓肯·布侬并没有像那些女孩会期待的那样把安卡揍个半死,他甚至没有生气,只是捂着古铜色的俊美的脸微笑,他说:“亲爱的,你嗑药嗑的有点太多了。”
好像只有吸毒者才傻到会去维护自己。
在接下来的做爱之中,如果安卡还残存着理智,她就会把邓肯·布侬从她的胸上推开。但这种情况多半是发生在她已经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感到电流一般的快感向上沿袭到她丰满的胸部,在那里回旋,走过一段长长的旅程,再扩散到全身。有许多快感,或者说是神经递质堆积在那两团脂肪里。它们在她的身体里强烈的发着光以至于她无法反抗这一切。她甚至会在乳房被揉搓,被舔和吸吮的时候尖叫、高潮。
然后等她醒过来,她才会痛苦的意识到邓肯·布侬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婊子。
但那些女孩就会说:“是你自己变成这样的。”
男人——邓肯·布侬被分类到的那一类人,就会说:“女人本来就是这样的。”
像又黄又臭的土地上疯狂排卵的蝗虫一样下贱。
当她读着《霍乱时期的爱情》或是《法兰西组曲》而潸然泪下的时候,她等着那个男人擦去她的泪水,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双搁在她乳房上的大手。
当她念着自己写的小说给邓肯·布侬时发现那个一流伟大的作家根本没在听。他让她坐在他腿上,不是方便看到她手里那张纸上的文字。
她花了好几天又删又改,苦心写成的文字。
而是为了看她的乳沟。
他解释道:“这很正常,宝贝。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迷人…”他说,“我连看都不会看你。”
他大概还以为他这是在夸赞安卡。
他说:“得了,别把整个美好的晚上浪费在写作上,好吧。”
安卡还在他家发现她写的那些信,那些比糖果纸还精致的信纸,倾注了她全部感情和才华的那些文字在他床下的纸箱里,和一些黄色小说,还有去年的《时尚》杂志放在一起。
它们连火漆都没撕开过,像处女一样干净极了。
他只说:“我现在没时间看。”
他说:“以后会看的。”
想象一下,理想主义者安卡·扎布依德在知道她爱的男人,以为他是个有血有肉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长着阴茎的空壳子。
人要是失去了思想,靠着食与色维持生命,就跟虫子没有任何区别。甭管你吐出来的是怎么样的玉液琼浆。
但问题是,安卡被骗了。
她被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耍了一会。
让她相信在某个地方,会有珍视她的灵魂而非肉体的人,再把她的相信毁灭给她看。
这是那些女人们殊途同归的命运。
被强暴,被诬陷,丈夫出柜,孩子犯罪。
那些在姐妹会的角落,在女人们因为一些琐事抱头痛哭,用缝纫篮中给孩子缝内衣的布料擦眼泪时,坐在角落里像只隐形怪物一样一声不吭的女人们的命运。
她们没有勇气把她们受到的伤害展现给别人看。给这个世界。这些女人的命运变得这么糟,整个世界都是加害者。
安卡·扎布依德大可以像那些女人一样选择在整个世界面前沉默以对。那些女人,无论是歇斯底里哭泣的,还是垂着头沉默不语的,都会在最后告诉她,接受就是一种胜利。她可以做她自己一个人的胜利者,然后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服从于别人对她的定义。
所谓的接受与包容,就是把自己物化成一个什么垃圾都愿意藏污纳垢于其中的屎盆子。
继续被人们当成活动的充气娃娃,被使用,还要遭到唾弃的生活。
一无所有却还要被人嫉妒,被加害的生活。
然后等到她下葬,棺材上的墓志铭都只是一个性玩具使用说明。
当然她也可以反击。
只要你知道该怎么做。
让你一跃而至人类的最高等级,让他们没有勇气伤害你。
安卡那天去邓肯·布侬家的时候,带了过量的安非他命和碘。她酣畅淋漓的做完爱后,带着满身的汗液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
看着脚下的泡沫卷成漩涡消失在排水孔里。
她十八年的人生,就跟这么一团漂亮的泡沫似的,就要被回收进下水道了。那里连未来都是暗无天日的。
她带着满身的汗液,苯乙胺胶囊,还有一把刀。
她把胶囊用舌头卷进喉咙里,毒品像一个个肿瘤在她的脑袋繁殖增长。
安卡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审视着自己的身体。那对巨大的乳房,它们确实很漂亮,是圣母玛利亚都想长出来的两个好奶子。
在这十几年里只有它们忠实的陪伴着安卡。在她被孤立的时候,在她被取笑的时候,在她被男生,男人,街边的老头子当作意淫对象的时候。
可也正是它们把她的生活变成了这样。
这是整个故事里最悲哀的部分。
你成为了你爱的人的累赘。
安卡脑子里的魔鬼在沿着她的脑壳爬行。她让自己的左半拉奶子垂进洗手池里,让洗手池的边缘托着它。
安卡戴上手套,把刀子贴在自己的左半拉乳房上面。
这只不过是一场较量。
人类被赋予了思想,但是他们重视的,却还是只有外表这种肤浅的东西。
他们退化了。
变成和动物,和昆虫一样只以食与色为目的活动,其他一切的假象,譬如出书,考驾照,都是粉饰,是前戏,是假象,最后还是为了比别人钓到更多的马子。而人们还自豪的称他们自己为高级动物。
去他妈的。
安卡让刀子紧贴皮肤,她叫来了邓肯·布侬,她听见他光着脚走进卫生间,安卡微笑了出来。
她许久都没有这样甜美的微笑过了。
因为以前的十八年人生尽是失败。但安卡知道她很快就要赢了。
只需要给自己的生活来一刀,她就又变回一个真正的人了。
邓肯·布侬一开始看到的景象是她撅着屁股,上半身倾在水池子里。他以为她是嗑药过多倒下去了,于是他拎着小弟弟准备借她这个姿势绝妙的来一发。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安卡·扎布依德站了起来,大块的血液喷溅而出,她从头到脚都被染的红通通,像刚从子宫里出来的那样。宛若新生。
他想要拥抱,亲吻,吮吸的那只大奶子,已经成了一团流着黑血和染成棕色的脂肪的烂肉。
当邓肯·布侬晕倒的时候,安卡就知道自己赢了。她努力蹲下去,把刀子塞进邓肯·布侬的手里。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但安卡·扎布依德不是一个人,那些魔鬼给了她力量。
她已经听到了救护车在楼下鸣笛的声音,这就像胜利的号角一样。安卡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杀。那样只会让他们看到她被击败了。让丽兹们,邓肯·布侬们,公寓门口的老头子们看到她被打倒了。她会像上文中说的那样,以一对乳房的身份被他们下葬,那些劳什子的牧师连一句像样的墓志铭都不会给她想出来。
所以她当然要活下去。
只要她活下去了,她就能报复他们。
等救护车把她抬上去之后,警察和记者就会赶来,他们会发现安卡伪造的那本日记,里面充斥着性犯罪,暴力和伤害。然后邓肯·布侬就会以故意伤害罪被逮捕。他连辩解都没有勇气,因为他的对手,安卡·扎布依德,是一个宁愿杀害自己也要把他投入地狱的人。
事实证明安卡赌赢了,她成功的活了下来。尽管失去了一半乳房,原本有着一只性感的大奶子的那个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大洞——那里的组织都被破坏了,医生只得把整个组织全部摘除。现在她那里可以穿进去一条手臂,像蛇爬进洞里那样。当她穿起衣服的时候,她衣服的一半被乳房称的挺起来,挺的又高又大,另一半却空空如也。如果她需要的话,她还会把手臂捅到里面去,让人们看看进化后的她的身体。
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残缺的美。
安卡很快就成了当地的头条,她的身体在手术室里支离破碎的模样,还有她在病房里甜蜜的微笑。尽管安卡一再在采访里宣称那是她自己干的,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证据确凿,邓肯·布侬的手里就握着刀子,家里还藏着一大堆一大堆的药。
更别提他们找到的那本伪造的日记的威力。
但感谢他那些善解人意的粉丝们吧,邓肯·布侬的事情在报纸里只字未提,而安卡的独家采访则登上了头版头条。她那动人心魄的微笑,即使你知道她对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也不可否认她还是很漂亮。
确实。只是那份漂亮里代表的含义不同了。
当安卡回到学校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看她一眼。丽兹们再也不敢在她走过的时候大声嘲笑,或是扔铅笔砸她的胸。
因为安卡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这和普通的自残不同。那些嬉皮士什么的,不过是往自己手腕上划拉了几刀,就以为自己帅到爆。他们是敢动刀子的人,任何人都得小心他们。
但安卡·扎布依德动动刀子切下来的,是自己的半边乳房。
而且上帝让她活了下来,这就意味着,上帝是在允许她进行她的复仇。尽管我们知道,给了她重生的是魔鬼。
她的复仇就是丽兹们再也不敢趾高气扬的对她,她们变成了需要在走廊上让道的那帮人。因为只要她们敢于反抗,安卡就转转手里的美工刀。
“很勇敢嘛,格萨多瑞,”她灿烂地微笑着,“要是我下一次把你老爸或者哪个兄弟的蛋蛋切下来了,装在你的存钱罐里,你也一定要露出这么勇敢的表情。”
如果你不相信安卡·扎布依德会这么做的话,就看看她那空荡荡的左胸吧……
木工课或是裁缝课也不需要担心。因为那些小混混,摇滚少年,在舌头和耳朵上穿钉的那帮孩子,他们崇拜死安卡了。就算他们觉得木工课或是什么课都是一坨屎,但他们的精神偶像会翻翻眼珠嘲笑他们:“得了,别放屁了,”她会像个贱人一样冷冷的打量着他们小的可怜的舌钉,“就算你觉得上课是一坨屎,你也不敢在那帮死秃子的脸上开朵花出来,对不对?”
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她确实做到。当她上课发表自己的见解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片嘘声,嘲笑她站起来的时候抽动着的奶子了。所以她就有了自由,她可以大谈特谈什么苏维埃,痛骂历史课本里写的全是个屁,也可以把硫酸泼在化学实验室的桌面上。
因为小安卡已经不害怕了。
她在那一天,就把自己的恐惧从身体里剜出去了。
就算还有什么人胆敢对着她吼,说“我不信这个邪”,安卡也无所顾虑了。她从那个忍受压迫的优等生乳房里跳了出来。她会举起刀子指着他们的脸,直到他们保证再也不敢说类似的话。
当然,贝蒂·肖德沃还是恨她到想杀了她。毕竟安卡总是能出风头。无论是有着两个奶子的安卡,还是一个奶子的。
但安卡不在乎。安卡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只有贝蒂一如既往的丑陋和胆怯。
小贝蒂要是真想从一个臭水沟变得比安卡还神气,就用美工刀把她那张又丑又烂的脸割下来。
这不是激将法。因为安卡真的这么做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安卡现在每天笑靥如花。
即使她每天被学校领导约谈,进出他们的办公室。
即使她的父母千里迢迢的从加拿大赶回来,接走他们被学校开除的女儿。
即使她再一次上了地方报纸,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但安卡·扎布依德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