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石榴花开
早上从环城公园走过,抬头蓦然发现,公园道旁的石榴树开花了,一朵朵小红花,开在绿色叶片中,红中泛黄的小花蕾,低调的隐于红花绿叶丛中。
蓝天下的石榴花公园里的石榴树,是观赏植物,只开花,不结果。石榴花为两性花,即雌雄同株,因雌蕊发育成度不同,分为完全花和不完全花。完全花是葫芦状花或筒状花,俗称大屁股花。不完全花的萼筒呈喇叭形,俗称钟状花,尖屁股幌花,不能受精结实。
不完全花我停下来,站在石榴树下,久久的凝视着,石榴花是小朵的红花,红颜色很正,叶子细小,是很正的绿色,也许颜色单调了点,没有姹紫嫣红的张扬,石榴花是小家璧玉的,低调的美,它没有醉人的芳香,于我却有另一番情感在里面。
二十七年前的五月份,我曾经每天都要来环城公园看石榴花。那个时候,环城公园里树木和花很少,只有槐树,冬青树,石榴树。当时,我怀孕八个月,吃过晩饭,丈夫陪我在环城公园散步,石榴树上的花开的正艳,站在石榴树下,我深深地爱上了这小小的,红红的,像钟似的花。
我闭上眼睛,把鼻子凑在花上,静静的嗅着,石榴花没有香气,只有淡淡的植物清香,正是我喜欢的气味,太浓郁的香气反倒压过了花本身,有点喧宾夺主,我喜欢植物本来的气味。
一个扛着大肚子的女人,对着花如痴如醉的模样,肯定也算一道风景吧?行人看我如此喜欢石榴花,就打趣道,我这般爱花的妈妈,将来的孩子一定会貌美如花。
我每天下午早早的把晩饭做好,匆匆吃过,匆匆刷洗掉锅碗瓢盆,迫不及待地挺着将军肚走下楼,走过西大街,走过南大街,穿过永宁门,来到环城公园,为的就是看我魂牵梦萦的石榴花。
有时候下雨,我会打着伞去,家人笑我是花痴。他们哪懂得我的心思,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为了散步来看花,而是为了看花才来散步。
那时候环城公园还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路边长着野草,野花,没有人打理。有点原始风貌。顺着公园的羊肠小道走着,两旁的石榴花朝我招手,脚就迈不动了,非要停下来,摸一摸花,嗅一嗅花,心才踏实。走累了,在路边捡一块大石头坐下,火红的石榴花在头顶绽放,心就莫名的感动,肚子里的孩子因了我的情绪,开始在肚子里不安分,伸胳膊踢腿,我用手抚摸着她,跟她说话,暂且用她代替未出世孩子的性别吧,我想我如此爱花,肚子里一定怀的是女儿。
跟丈夫讨论过未出世孩子的性别,丈夫很坚决地说,肯定是男孩子,我说他重男轻女,封建残余,他说,并不是不喜欢女孩,实在是因为女孩子需要操太多的心。我说,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想象一下,有个小情人在你旁边莺歌燕舞,多好。好是好,可是我还是不能要,女孩子太难养了。丈夫不为所动。
我们像天下所有的准父母,免不了讨论孩子长得像谁,一致的结论是,我这么爱花,孩子肯定长得漂亮。
走在大街上,看见商店里挂着女孩衣服,我会停下来,走进去看一会,公主裙,篷篷裙,我想象着,穿在小囡身上,是多么的合身,漂亮。我仿佛看见她穿着裙子在我面前转着圈,一圈一圈,裙裾飞舞着,飘动着,伴随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六月份,我躺在妇幼保健院九楼手术台上,脊柱上被麻醉师用很粗的针管推进了麻药,凉凉的,疼疼的。注射麻药后,麻醉师不停地用针在我肚皮上划,每划一次,就要问我疼不疼,开始很疼,后来就变麻木了,麻木了说明麻药发挥作用了。
生平第一次躺在手术室里,觉得跟想象的不一样,想象中的手术室,肃穆,庄严,冷冰冰。现实中的手术室,医生,护士有说有笑,气氛轻松,也许这里是迎接新的生命,不由得让人心生希望,自然喜气洋洋。
手术是上午做的,手术室里光线很好,我从头顶的无影灯里,看见医生划开了我的肚皮,一层一层,还好,我并不胖,划开的肚皮没有白花花的脂肪,血渗了出来,医生用棉纱擦掉了。
肚子里的宝宝从五个月开始,就是头朝上,屁股朝下,坐在我的肚子里,医学上叫臀位,这在旧社会叫莲花生,由于医学不发达,要了多少产妇的命。现在医学发达,早早就会发现,医生会给孕妇进行一系列矫正,用艾灸小拇趾,每晩屁股朝上,头朝下,爬半个小时,都没有效果。最后医生只好上手,用手隔着肚皮,想把胎儿人为的给调个过,使之头朝下,屁股朝上,成为头位,利于生产。小家伙打娘胎里就是个倔脾气,任你在外面折腾,我自在里面岿然不动,悠然自得地坐着。
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剖腹产。听说要剖腹产,我就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大概了解了剖腹产是怎么回事,做到心中有数。无影灯下,我看见我的肚皮上又渗出了红殷殷的血,我闭上了眼睛。耳旁传来医生和护士的对话,一个问,你看她这肚皮,是生男孩还是生女孩?一个答,肚子既不尖,也不圆,是椭圆形的,还真看不出来。
我眼前出现了环城公园的石榴花,火红一片,美丽极了,我的孩子穿着公主裙,在花丛中像花蝴蝶似的,翩翩飞舞着,咯咯咯笑着,花枝都跟着颤动,我嘿嘿笑出了声。护士问,你不害怕吗?怎么还笑呢。我说,想起环城公园的石榴花了,可漂亮了。护士说,妈妈这样爱花,生的孩子肯定是女孩嘛。
一个护士说,听说石榴花评上了咱们市的市花了呢。
大夫在我肚子上部轻轻地推了一把,我觉得肚子里猛地一空,心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空了。十个月,她的小脑袋一直紧紧的贴在我的心窝里,执着的,用一个姿势爬在我肚子上,听着我的心跳声一天天的长大,母子连心,她用她的方式,依恋着我,虽然害得我深受刀伤之痛,可是我依然感动着。
孩子随即发出了嘹亮的哭声。护士跟我说,听哭声你应该知道了吧,是个男孩无疑。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那么的爱花,那么的喜欢女孩衣服,谁知道生的孩子却是男孩。
有时候老天也会跟你开个玩笑。
我虽然没有小棉袄,可是军大衣也很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