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傍晚
热带雨林的下午总是相似的,骄阳四时当空,宣示着它的主权,也彰显着热情,如每天致以问候的老朋友,不过也有阴雨连绵的几天,她只好躲在云后招招手。傍晚则有趣得多,几乎每天都有新样子,像一个爱打扮的姑娘,更换着着装,变幻着表情,总也看不够,又难以记得住,只好每日细细端详。她今天似乎不大开心,阴沉的面容,夕阳的余晖努力使她兴奋起来,却只惹得她瞪红眼睛,脸还是怏怏不快,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就快要掉下眼泪来。最先察觉这一点的鸟儿奔走相告,左边的树梢跃冲下来,啪啪扇着翅膀转进右边的树冠,这段距离搁平时,她会自由的滑翔,现在明显地拍打加速,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叽叽喳喳要把消息尽快传给家人,还未作停歇,四五只同伴便商量着要广撒英雄帖,当此,一群身影从头上划过,掠过右边的树冠,僵沉的空气也泛着波澜,忽尔更多人加入了游行,声音更浑厚了,如抗议的集会,随着声援者加入队伍瞬间壮大,似一张宽大的薄布飘扬在头顶,那薄布被撕开的声音清脆但不刺耳,宛如革命的示威宣言,她们涌进一个华盖般的树冠,继而示威声远去了,可没几秒,声音又更急切了,那是集体冲锋的阵仗,硬是将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大树也被鼓动得心潮澎湃,黑压压一片又向我头顶袭来,如投弹的飞机俯冲而下,那轰鸣呼啸而来,又急转而去,一时间把人也弄得紧张了起来,不由得任她将视线拉向半空,姑娘的脸此刻更远了。这样的示威呐喊演习了几遍以后,该是累了,却又集合在一棵低矮的树冠,开起了辩论会,几百人同时发表演说,那个热闹劲儿,都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同伴压了下去,扯开了嗓子要说服对方,真担心她们打起来,不时有辩手振翅扑向对面,整个树杈都手舞足蹈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这是招聘的人才市场啊,不禁想去凑凑热闹。傍晚被她们的示威搞得有些不耐烦了,一阵穿堂风警示,枯叶簌簌的在空中打转,鸟儿被驱赶着却不服气,蹦出树梢、打个踉跄,又杀个回马枪重夺阵地。那颗树一时聚集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临行的车站,她们商量着若雨一来,便集体出发去往某个地方,然而看似愁容的姑娘,并没有落下泪来,鸟儿们有的开始抱怨误传消息的家伙,抑或开始聊起家常,那颗树是最好的听众,这边的空气却很安静,只有那群家伙的声音不时投射过来,格外清晰,能看见划破空气的轨迹,头顶的霞光最后挥挥手,姑娘蒙上了她的黑色面纱,终于看不清她是伤心还是愉悦,或许夜深人静时她才垂下思念的泪水,那群鸟儿似乎也关灯睡觉了。热闹是她们的,我却被撂在原地,还盼着天边飞来一只送信的伙计,对我唧唧喳喳一番,我可以试着去翻译。她该不是迟到了,毕竟天涯海角,抑或迷路了,谁让这世界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