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篇—胠箧—1

庄子—外篇—胠箧—1

【题解】

本章讲如何治国的问题。庄子一方面竭力抨击所谓圣人的“仁义”，一方面倡导抛弃一切文化和智慧，使社会回到原始状态中去。宣扬“绝圣弃知”的思想和返归原始的政治主张，就是本篇的中心。

1.为了防备撬箱子、掏口袋、开柜子的小偷，就得要收紧绳结、加固插闩和锁钥，这是世俗所说的聪明做法。可是一旦大强盗来了，就背着柜子、扛着箱子、挑着口袋快步跑了，唯恐绳结、插闩与锁钥不够牢固哩。既然这样，那么先前所谓的聪明做法，岂不是帮助大盗积聚和储备财物吗？

所以我曾试图讨论这种情况，世俗所谓的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看守财物的吗？为什么说是这样的呢？从前的齐国，邻近的村邑遥遥相望，鸡鸣狗叫之声能相互听到，渔网所撒布的水面，犁锄所耕作的土地，方圆两千多里。整个国境之内，所有用来设立宗庙、社稷的地方，所有用来建置邑、屋、州、闾、乡、里各级行政机构的地方，何尝不是在取法于圣人呢！然而，田成子一下子杀了齐国的国君，盗取了齐国的政权。他所盗窃夺取的岂止是一个齐国呢？连同那里各种圣明的法规制度也一块儿窃取了。而田成子虽然有盗贼的不好的名声，地位却做得像尧舜那样安稳，小的国家不敢非议、反对他，大的国家不敢讨伐他，世世代代占有了齐国。那么，这不仅是盗窃了齐国，而且连同那里圣明的法规和制度也盗去了，并用此保卫着他的盗贼之身吗？

所以我尝试谈论过，世俗的所谓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防守财物的吗？为什么说是这样的呢？从前龙逄被斩首，比干被剖胸，苌弘被刳肠，伍子胥被抛尸江中而腐烂。即使像上面四个人那样的贤人，仍不能免于遭到杀戮。所以，盗跖的门徒向盗跖请教：“做强盗也有规矩和准绳吗？”盗跖回答说：“做什么事会没有规矩和准绳呢？准确推测屋里储藏着什么财物，这就是圣明；率先进到屋里，这就是勇敢；最后退出屋子，这就是义气；能知道可否采取行动，这就是智慧；事后分配公平，这就是仁爱。不具备这五种德行，却能成为大盗的人，天下是没有的。”由此看来，好人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立业，盗跖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行窃；天下好人少，而坏人多，那么圣人给天下带来好处也就少，而坏人给天下带来祸患也就多。所以说：嘴唇向外翻开，牙齿就会因外露而受寒，鲁侯奉献的酒味道淡薄致使赵国都城邯郸遭到围困，圣人出生了，大盗也就兴起了。抨击圣人，释放盗贼，天下也就太平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