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昔拾零》18、俺所见识过的死亡之四

　　书接上回：

　　（16）牛厂长的俩儿子：牛厂长有仨孩子，中间那个是女孩。就这女儿正常点，初中、高中、大学，当大夫，后来阖家移民去了加拿大。

　　牛厂长的大儿子牛大有点缺心眼，成天乐呵呵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好歹混到初中毕业，就在他爹那厂上班了，在车队当司机。1978年秋天，工厂的民兵组织打靶，搞实弹射击。牛大当时还是学徒，他师傅开着解放牌卡车，拉着满满一车民兵去打靶场，他在副驾驶座上跟着看。傍晚回厂时，牛大手痒，非要亲自开一开。他爹是厂长，师傅不好过于驳他面子，便答应了。结果开出不久，车子忽然甩尾飘移，车厢上甩出去七八个人，其中一个当场死亡。最终因为有他爹罩着，对牛大的处理仅仅是不让他开车，改修车了。

　　牛厂长的小儿子牛小，打小就挺闷，木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工厂北边有条六干河，河上有根直径一米多的输油管线。抄近道的人常踩着这根管子过河。牛小七八岁那年，一天下午，他独自去那根管子上坐着，不知怎么就栽进了河中，淹死了。有人怀疑是牛厂长的仇人下的毒手，天知道！

　　（17）江湖好汉死：年过半百后俺才确信，人确实有个命。

　　厂里某食堂有个姑娘姓秦，长相一般。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中专生。处了段时间，她嫌对方没有男子气概，分手了。后来她自己找了个对象，这人姓葛，确实有男子气概，而且气概万丈。

　　这个葛好汉白白净净，细高挑，双眼皮，说话爱点头，好像跟谁都在客气。他没有正经工作，靠做些江湖上的勾当为生。婚后不久，一次夫妻打架，他把她两只手掌用钉子钉在了墙上……从此秦姑娘对老公是敬如上宾，再不敢招惹他。1995年夏，秦姑娘生下一个儿子，回娘家坐月子。葛好汉家在顶楼的5楼，这天夜里，他请了俩哥们来家喝酒。喝到夤夜，仨人起了争执，葛好汉与一哥们齐心协力，持刀将另外那哥们刺死，把尸体拖进小卧室塞床底下，然后俩人回客厅继续喝。直到天光大亮，死者家人找来，方报了120和110。

　　葛好汉到案后，最终判了无期徒刑。几年后，秦姑娘癌症挂掉了，舍下个白白净净、细高挑、年幼的儿子，由她父母抚养。

　　（18）冯家三兄妹之死：1977年，俺上小学三年级时，俺家后面那排平房东户，搬来户人家。他家有4个小孩，大姐冯林一切正常，梳着两条大辫子，高个，苗条漂亮；老二冯勇、老三冯静、老四冯强却长得稀奇古怪。冯勇比俺大一岁，他和妹妹、弟弟得的全是一种病，瞳仁发绿，视力不清，手指弯曲如爪，长不高，有些弯腰驼背，状如秀珍型的老头老太太。

　　一年后，父亲带着仨病孩儿，去北京儿童医院看过一次。大夫说，全国当时查出患有这种病的只有五六十人。现在来判断，他们仨得的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老化病”，一年老10岁那种。

　　冯家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家属。母亲是个非常泼辣的女人，她把仨孩子直接带到工厂一把手厂长的办公室，要求工厂给这仨孩子报销医疗费。领导表示为难，她一把就把办公室2楼的窗户推开了，抱起最小的冯强来，瞪着厂长说：“你不给报销的话，我就把这三个孩子，从这窗户一个一个扔下去！”说完便真的要扔。厂长屈服了，答应了她的条件。

　　冯勇是不到20岁死的，死前他的两眼已经完全失明了，人也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微型老头。一进入青春期，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仨孩子就几乎不出门了，天天躲在家里。冯勇那天被他爸带着去厂里的公共澡堂洗澡，走着走着就倒下了。他死后一两年，冯静和冯强也相继离世。他们死时，外观上已经是标准的老人家了——他们是老死的吗？

　　冯林嫁给了本厂一个小伙子。当她在医院生产时，不知多少人捏着一把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病会否遗传，她是不是也会生出她弟弟妹妹那样的“怪小孩”来。结果很欢喜，生了个男婴，母子一切OK。那孩子长大后，非常健康。

　　（19）胖乞丐之死：1987年，俺是个刚上班的小伙子。一天上午休息，在街边看人下棋。观棋者中有个非常显眼的汉子，大高个，眼睛大大的，有点像大明星周润发。他衣着还算干净，看了会棋后就默默离开了。有认识他的人说，这青年可惜了。他是附近村的，因为失恋，加上高考失败，从此精神失常。几年后，俺市热闹的大街上，多了个神智不清的流浪汉。他挺着大肚子，破衣烂衫，瞪着两只铃铛般的大眼，向人讨钱。有小乞丐要到钱，他还会仗着人高马大去抢人家的，欺负人，逼得小乞丐拿着石头跟他打架……

　　一个夏日的正午时分，天降大雨，他钻到公路边的变压器下躲雨，被当场电死，结束了他疯疯癫癫的后半生。

　　南无阿弥陀佛